“马烨，你一点也不笨，想必我想要什么你已经知道。”
站在影子中的女人凝望着我，嘴唇紧闭，声音信息传入我大脑神经中。
“你需要我的身份？”我琢磨那两个小小猜测。
“聪明。”
毗蓝婆一笑，抬起手，掌心红色纹路朝空中延展，红色线条构建出一个小小球状牢笼，那牢笼中锁住了许多细小灰色光体，灰光试图从中逃脱，却被红色密网牢牢锁住。
“身处阴间，就如置身一个巨大囚笼，看似无边无际，实则自由无期。”
这位新任狱主用一种略带感伤的语气道：“自获得‘十二仙人’碎片，神智大开后，每一位鬼神都在思索办法，我也不例外。”
“原本我的领地在血池下深处，与我的宠物血眼在一起，外面的纷争与乱象和我都没有关系。”
“可是，大势所趋，无处可逃。十二仙人遭遇天劫后，鬼神必须面临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到底是去是留。”
哪怕人世间他们并不了解，可这是一个机会，其中出走派鬼神的代表人物就是应龙。
坚守派以泰山君所代表的原昆仑规则为首，阎罗王也在阴狱恪守职责，他们依旧是大多数。
“不过我倒是知道，还有第三部分的鬼神选择。”毗蓝婆微笑道：“就作为此番我和你合作的诚意吧。”
我认真聆听。
“据我的消息，你和黄巾力士在一起，你知道他还有一个身份叫什么么？”
这话说得我一愣，反问道：“黄巾力士就是六艺道兵中的‘射’，难道还有什么？”
“呵。”毗蓝婆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闪烁：“果然你是不知道的，所谓六艺道兵，或者说海外仙山道兵体系，都是以鬼神融入仙道兵器，这才是完全体。难道你以为，那些人为制造的奇特躯体，天生就拥有自主思维的？”
我呼吸为之一滞。
不是我没想过这个方向，只是自从盘龙地宫之行，与六艺道兵直接接触后各种事端不断，根本不给时间来思考它们本身的问题。加之黄喑和巧天工相处时都让我判断出，他们并无对人世间的直接危害倾向，于是搁置了揣测。
“十二仙人躲避劫数进入昆仑，这是大多鬼神都知道的，却只有很少一部分明白，他们来昆仑，却也是选拔‘新晋仙人’而来。”
我这回吓了一跳：“新晋仙人？怎么可能，他们只是一群来历特殊的海民而已……”
“所谓仙人，就是能够自由往来人世间和昆仑，并且不论在哪一界都拥有绝顶力量的高阶秩序者。”
毗蓝婆并没有与我争论，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不然你以为，高傲的应龙，阎罗王为什么会愿意顺从他们？不过是为了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机会，变成超越鬼神层面的‘仙人’。”
“所谓仙人，就是拥有更大程度的自由，不再被这一处昆仑洞天束缚，能够来去自如，不仅保留了漫长生命，还会开启更多的神志。泰山君固然强，却依旧限于昆仑鬼神规则，他这一位最强鬼神依旧不能触碰到仙人的门栏，这就是阶层的差异。”
我脑子里很自然将毗蓝婆的话翻译了一遍。
十二仙人进入昆仑有两个目的，一是商议停战和后续事宜，二是筛选昆仑寻找合适的鬼神。
主要目的是一，二是在一基础上的延伸。无疑是停战已经大体方向谈妥，主要是后续细则上的商量与扯皮。
自然十二仙人都放下心来，他们最大的危机在内部，外面实在没什么能够称得上威胁的，人世间里拥有仙岛体系的强悍助力，昆仑世界中更不必提，连昆仑之王泰山君也无法奈何他们。
也是因为这样，后来同伴不断离奇身死令他们恐慌不已，加之仙岛封闭，又如无头苍蝇，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对策。
“……说是筛选仙人，其实更像是寻找一些扈从吧。”毗蓝婆自嘲般一笑：“这么说来的话，我也算是其中之一了。毕竟十二人都已经死了，不少鬼神继承了十二仙人的碎片，可以说是仙人继承者，不得不说谁也没想到。”
她收敛神色：“这第三部分鬼神你也见过了，他们是被十二仙人最后选择的‘新晋仙人’，也是被送入人世间的六位鬼神，不过现在你接触过的就是三位。他们分别是白帝、黄帝、青帝、天狗、天照、伊邪纳岐。”
我心说果然如此。
白帝红衣鬼差，黄帝黄巾力士，青帝巧天工，这是六艺道兵之三，剩余三具道兵却是功能性装备。
天狗、天照、伊邪纳岐为员峤三妖，其中天照与白帝激战后双方重创，天照陷入了沉睡。伊邪纳岐则是瞄准了身怀妖魔之王“无己”的宋珍妮，结果被虐爆沉入海底，手中斩仙刀也变成了宋珍妮酒吧里的藏品。如此一来，就剩余天狗坐镇阴阳寮，变成了阴阳师的人间守护。
六艺道兵和员峤三妖本是敌对状态，这也是由于此前蓬莱系和员峤系互相之间的战争导致，直到十二仙人开始一个个猝死，这才不得不统一去寻找人世间的助力，引人入阴间寻找仙人死亡之谜。
不知我心中所想的毗蓝婆还在继续陈述着：“他们进入人世间，算是仙人遗志的继承者，寻找外界助力来破解天劫。简单来说就是引入更多的人，利用外界完整的有主之灵来彻查。”
“这就是鬼神的三个不同的群体，立场不同，互相之间互有掣肘。”
微微停顿片刻，毗蓝婆道：“只是酆都君开启了幽冥关和六天鬼神宫，正式展开阴间包裹人世间，前面我也借了宗阑的口对你说过，也是形势所迫，如今阴间周期无法被归墟遏制，必须在下一次彻底收缩前逃离。”
我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条清晰的思路：“你是想要……做一个保险，对不对？”
毗蓝婆手掌上小小牢狱收缩回到了掌心纹路中：“不错。”
“你是想要和我达成私人协议，如果人世间赢了，你就保持阳神姿态，若是酆都君赢了，你也可以坐享其成。左右逢源，给自己找两条都有的选择的退路。”
她笑而不语。
“如今你和我合二为一融入我体内，也是看在天蓬君被酆都君镇压的关口，倒是选得狠准。”
我也有些无奈，这些鬼神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灵犀亦然，王灵官亦然，阎罗王也是，毗蓝婆也不遑多让。
“不过既然想要结果，既然需要付出代价。”我问她：“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会什么都不做。”
毗蓝婆说：“直到结果出现……不过以我个人角度来说，我不认为酆都君能赢。如今连对他最忠诚的北极四圣都出了问题，真武君和天蓬君都被他亲手镇压，剩下两个天猷和翊圣，也并不那么可靠。”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酆都君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他不怕失去自己的统治……”
猛地我说不下去了。
毗蓝婆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也想到了吗？”
我心里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酆都君就是要利用外界的混乱，再次隐匿，混入人世间……以待他日？”
“以前他不就是依靠这种手段一点点扩张，掌控了阴间么？”毗蓝婆毫不意外：“酆都君的名字，原本我都没有听过，直到他夺了一个鬼神的领地，名号才一步步传出来，这就是他的本事，能屈能伸，对时机掌握精准无比。”
“那么，你的决定呢？是要和我继续死战到底，还是同意我的提议。”
我伸出手：“少一个敌人总是好事。”
毗蓝婆一笑，用冰冷的手和我握住：“对我也是如此，面对一个拥有大妖魔的道士，对付起来也会相当吃力。”
……
“马烨，你从毗蓝婆那里知道了什么？”叶言庭依旧在追问。
我看向她：“有一点我能确定，鬼神如今已经不是都听酆都君的了，各有所图，反而会是一个麻烦。我有一个建议，减少冲突，尽量和他们达成协商。”
叶言庭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前方一股强大威压传来，让我皮肤上都汗毛倒竖。
驾驶车子的战士猛地一个踩刹车，声音有点发抖：“不行了，不行……”
说罢他一把推开车门就跪在地上呕吐起来，其他战士亦然，要么浑身瘫软，要么神色烦躁。
“到协和了。”半响不言的赵沉宵说。
我推开车门，问陆阴阳要了一小把兰花豆塞进嘴里：“走吧，应龙已经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