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打电话过来时语气十分焦灼：“你们快回来，又出事了，巧天工开始裂开来。”
辞别感谢了刘姝，我和陆阴阳一路匆匆返回天河区的华南植物园，刘邦接到我们一路进入里头的保密区，和上回来时一样都是入夜时分。
路上刘邦脸色一直不好看，他不说我们也不问，低头用工作证刷卡入内，邱建国则是赶紧小跑步过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邱主任再无此前的淡然官腔，整个人罕有表现得惶然，以至于脸色发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谁能想到，原本好端端的，又来了这么一出。”
我趁机问道：“邱主任，你别急，到底巧天工是怎么裂开来的？热胀冷缩，还是人为破坏？”
邱建国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刘邦，舔了舔下唇：“如果能够查出原因就好了，剥落的金属表皮和木屑都已经出了初步鉴定结果，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木质部分更像是内部纤维断裂，至于青铜区域，属于应力堆叠，超过铜承受的极限，这才使得内部发生裂纹，逐步扩大到表层。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加热不均匀容易引起，只是巧天工所在区域不可能会有高热能物质影响，只有那一棵珙桐古树而已。”
他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拿不定主意：“刘科长，你看这事是先由你们接手，还是等国安那边和后续的专家过来一起……”
“时间紧急，没时间等他们扯皮。”刘邦拿出了足够了的魄力，看向我们：“陆小姐，马烨，你们直接进去先检查看看。外面的交涉由我来。”
刘邦双眼又转向想要退步离开的邱建国：“邱主任，你和我一起在这里等他们。”
“我这……还有别的报告还没做。”邱建国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这方面的事情不属于我专业，我也不懂，既然刘科长你们来了，当然是你们直接指导工作，我们配合就好。”
“所以需要邱主任配合我。”刘邦注视着这个走技术路线的官僚：“之前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人进出这里，包括你在干什么，请和我详细说清楚，我必须做一个全面的盘查。”
说罢他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立刻和陆阴阳直接进去。
房间里，灯光聚焦下也就是那一棵珙桐，不，或许应该说是寄鬼木。它直直伫立在屋子中央，周围一圈光晕，枝叶间影落在地面，将原本地上的光区切得七零八落，显出一种十分诡异的图腾标志。陆阴阳并没有立刻走向角落处的主角巧天工，而是跨过黄线，站在寄鬼木下，头顶的照射灯将她头发染了层淡金色。
陆阴阳将右手掌贴在寄鬼木上，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平静，心里抽得很难受。
“怪了。”陆阴阳皱眉：“寄鬼木……”
我问道：“怎么了？巧天工裂开和这寄鬼木有关系？”
“不，应该没有关系。”陆阴阳微微仰起头，空中打光将她清晰的侧脸镀上一层神性，她眼神有几分狐疑：“寄鬼木里的鬼怪还在，也就是说，挖出来时，寄鬼木里的东西依旧没有能够入主巧天工体内……仙道兵器不是那么好被掌控的。”
这时候我还在琢磨邱建国所说的应力堆叠导致金属裂纹，这应力总得有一个成因吧？寄鬼木木质纤维断裂还可以说是空气干燥，导致木头水分缺失后皲裂，金属却是没道理的，这里既不是极冷也不是极热，以铜的抗冷热能力完全不会有影响。
“你首先要考虑到一个前提，那就是巧天工并不是纯粹的死物。”
陆阴阳小心触碰着这具仙道兵器的断臂，用食指在断面某区域画圆：“看这里，和昨晚我们看到的是不是不一样？”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有了一个古怪发现：“怎么这里……凝固了？”
说凝固也不准确，更像是周围那些息壤脉络重新扭缠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结，从而紧密围绕在“寄鬼木”骨骼周围，就像是……
一个人的伤口开始了自愈。
若是将息壤看成是巧天工的血管和血液，青铜之身内部的寄鬼木是他的骨头，剩余的金属部分则是一种特殊坚韧的肌肉组织，这就和正常生命受伤后的生理反应一般无二。止血后，息壤血管就开始自愈，加之息壤本就是一种能够自我增生的“鬼胎”，从这个角度来看将息壤设置植入成为巧天工的血管实在是一个天才想法，也更让我好奇，到底那个打造“乐”巧天工和“射”黄巾力士的匠人是何方神圣？
“息壤开始生效了，它会不会……”我有些艰难地问：“长出一只新的手臂？”
“不会。”
陆阴阳断然否定，清冷的眼睛不满地看着我：“不要让‘仙道兵器’和‘息壤鬼胎’这样的概念影响你的逻辑判断，它们都不过是一种具有特殊性质的物质，只是被人通过一些特定手段发挥了它们本身的功效。这就和多年前利用磁力、导电、生火一样，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她的话让我冷静下来。
的确，真正令我有些语无伦次思绪紊乱的不是眼前息壤和巧天工实物，而是它们身上环绕着的那一层神秘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如同走入一条只有零星光点引导的窄窄长路，两旁看不见的东西才是真正带给人巨大心理压迫的所在。
“这息壤改变了形态，被切断了和手臂的联系，所以它们再次互相融合，变成了一个新的循环体系？”我有些明白的陆阴阳的话。
“嗯。”陆小姐这才语气稍缓：“还有就是裂纹方面的问题，巧天工这样的仙道兵器本身十分特殊，具体分析时也不能纯粹看做是死物，可以将它看做是一种处于休眠期的异类生物，它原本就属于妖魔一种。”
我心里犯嘀咕，说不是的是你，说是的也是你，行吧，反正你说了算数，我只是助手……
“他身上的裂纹，有些类似于纤维断裂。”陆阴阳摸出一支放大镜前后端详巧天工身上那些刀痕般的龟裂处：“马烨，你知道皮肤纤维断裂吗？”
“那是什么？皮肤会裂开吗？”
听到纤维断裂，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冬天有些人皮肤干燥，会手指开裂。
“也算是一种，还有两种更常见的状况。”陆阴阳头也不回，继续用放大镜在青铜人俑上来回寻找什么痕迹似的，她说道：“一是肥胖，过度肥胖，尤其是迅速发胖通常小腹和手臂大腿处都会有一些痕迹，那些一道道发白，有些像是山脊线的纹路，就是纤维断裂造成。因为皮肤里头的真皮弹性纤维被撕裂断开，从而导致皮肤失去弹性，从而萎缩起来，跟不上皮肤的扩张程度，就形成了纹路。”
我恍然大悟，以前在一些胖同学胳膊和大腿上看到过，还以为是他们睡觉时压在哪儿了，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
“此外另一种就是妊娠纹。”陆阴阳语气平淡说着：“情况也是一样的，因为胎儿不断长大，导致弹性纤维断裂、胶原纤维损伤，哪怕后来体形恢复也会留下浅红色妊娠纹。”
“你是说，”我有些不确定：“这巧天工也是妊娠纹？”
我惊了：“她是女的，怀孕了！”
陆阴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我：“马烨，你最近智商下降得厉害，用你的脑子，不要一惊一乍的。”
我咳嗽了一声：“开个玩笑嘛……”
自然前面只是我无聊中玩的一个小花招，这是跟着罗立学的，气氛过于紧张会让人神经过度绷紧，这对正常思维很不利，有时候需要缓和一下。
“但是，巧天工哪怕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修复，纤维断裂发生在金属上，也有些不符合逻辑。”我认真道：“金属就是金属，哪怕和仙道兵器融合为一体，它也是无机物，不能说话，没有自主，更不会自主变化。金属也不存在纤维的说法吧？核心依旧是鬼胎息壤。”
既然要玩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地怼了。
“嗯，没错。”
陆阴阳反而露出满意的神色：“所以，出现裂痕的主要原因不是巧天工本身，只有可能是人为。有人对巧天工动了手脚，就在这里。”
大门突然被人推开来。
“哦？你们都到了。”
来人挑眉：“看来我来的算迟，算是白跑一趟了？”
孙倪手提白鹿刀匣，笑盈盈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