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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有几个血糖高的。床1.6—415.8—10床.7—171.8—6床18.……”又是报出的一串数字。如果有一个是错的,冯驿就倒霉了。

“不用你报,这样容易出错。”冯驿说,“你把本子给我。”

“怎么这么多血压高的,血糖高的?都没有控制好?”冯驿有点诧异。

“都是最近几天入院的。”

冯驿把本子拿在一起,坐在电脑旁一个个患者的医嘱打开看,决定如何处理。他不敢随意地处理。又耽搁了一刻钟才能继续处理下一个病人,冯驿想。

“都开了医嘱,你看看吧。”冯驿把本子递给杨景怡,准备去看看那个病人戴上呼吸机后如何。

“你别走,还有几个发烧的。”

“你怎么不一块儿说?”

“这是才量回来的。”

杨景怡拿着本子,照老习惯,又准备给冯驿念。

冯驿伸手抓过本子,“你还是让我来看。”

冯驿盯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体温数据,都是近一个月的数据。只有床号,没有名字。前面的床号与后面的床号完全可以是不同的人。是否有错误数据混在其中,谁也不知道……。可怕的医学!

“这个是多少?”冯驿盯着一个模糊难认的数字问杨景怡。

杨景怡也盯着看了半天,不认识。她摇了摇头,仿佛她也有点厌恶看不清楚。

“妞,18床的体温是多少?”杨景怡问一个正在走廊上走动的实习生。

“7度。”实习生很快地答道,记得正准,像是一个话务员。

“7度,看起来像是7度8似的。”冯驿不满地说。

冯驿没有理会这些体温,继续向病房走去。

家属看见冯驿走了进来,对他说,“她不想戴呼吸机。”

又得费事了,冯驿想。劝患者戴呼吸机和调整呼吸机是个需要耐心,又费时的事。尽管使用无创呼吸机并非总是凑效,但这是非常有效的治疗二氧化碳潴留的方法。有一部分病人总是不适应,拒绝使用。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体验到它的好处,在戴上呼吸机最初不适时就迫切地要摘下面罩。说服患者去让她适应是个有点难的事。

“她不是原来戴过吗?”冯驿说。

“戴过,在家就戴过。我们给她买了一个呼吸机。跟这个不一样。这个或许她不适应。”家属说。

透过面罩,冯驿看见病人满脸皱起,看上去十分不适。一只手把面罩拽来拽去,仿佛要找一个最舒服的放法,可是总是不如意。呼吸机吹出风与患者从口中喷出的气流相撞发出很响的声音,即使呆在病房卫生间,关上门,在里面也能听见。

冯驿卸下面罩,准备调整一下面罩的位置。

病人在面罩揭下的那一瞬间,发出了“哎呀”的声音,然后像在水里藏了很久才从水里冒了出来似的,喘了几大口气,接着才能说,“难受死了,不能戴。”

“你在家不是也戴过吗?”

“那比这戴着舒服。”病人还在喘气。

“你就把家里的呼吸机拿来吧。”

“冯驿……”护士站的声音自走廊传了过来。

冯驿默默地心烦意乱地走到护士站。

“你给1床开个套管针吧。”护士对冯驿说。

冯驿点了点头。“这种不急的小事在我看病人时,可以先等等吗!”他说。

“一会儿我就忘了。你记着啊!”护士又嚷了一下。像是非得把这事刻录进冯驿脑袋中,免得他转身就忘了。这真有点叫他头痛。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1床也来了个病人。”

“不就是一个病人吗?有什么不幸的。”冯驿不想以开玩笑的口吻回敬杨景怡。

“你的班就是那么火。”

冯驿并不在乎来多少病人。难治的不是病,而是人。有时候一个不友好的病人,会搅得你干不成任何活儿。

“那个病人到底住不住院?”冯驿问。

“我不知道。”

“你去问问。”

“你去问问。”杨景怡说。

“还在病房吗?”

“在。”

是一个中年女人陪着一个中年男人看病。

“你们有没有两人间的?”男人不满地问,“这么挤,怎么住?”他站在床边,似乎不愿意坐在床上。

“没有。都是三人间的。”冯驿说。

“啧啧!这哪能住人?”病人眼睛环视了一下拥挤的病房,瞧了瞧另外两个病人床头的物品,并扫视了室友一眼,好像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两人间改为三人间。为了多收病人。”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冯驿不吱声。因为他知道病人说的都是事实,同时他知道另一个事实:只要他接过病人的话头,就可能引发一场持续的争执,会很快传到主任的耳朵里,更麻烦的是可能导致一场投诉。当大夫的总是免不了投诉,但是投诉多了,就变成了一个受人关注的“问题医生”。

“条件就是这样,比较拥挤。谁也不希望这样。”冯驿语调平和地说。在火药味很强的患者或者家属面前,冯驿学会了心平气和地说话。这是他的教训,也是他的一个原则:不和病人直接冲突。除非他被打,他才会奋起反击,这是他的本能,也是底线。

患者立即提高了嗓门,似乎是让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纯粹是为了赚钱。”患者说,但是没有点明是谁为了赚钱。房间里没有人愿意答理这个新来的陌生人。相反其他人正在看电视,对他的声音有点厌烦,只是偶尔以好奇的眼光瞧瞧这个无礼的挑剔者。

患者终于息怒,因为他的怒火没有可燃物来维持。因为生病或者有点累了,患者终于在床边坐了下来,似乎已经接受了拥挤的现状。

待患者没有了怒火,冯驿准备开始问病史。在见患者之前,他原本打算让赵兰询问病史。她总得开始学习这方面的技巧吧。但现在,她不会有机会了,这种病人不能交给她来询问。

“你怎么不舒服?”以通常的开场白开始了问话。

“我哪儿都不舒服!”病人答道。

没有任何重点的回答让赵兰很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记录,这已经超越了书本。她感到有点烦躁。

冯驿以求助的眼光看着病人的家属。

“他感冒了。”家属回答。赵兰记了下来。

冯驿不喜欢这种很抽象的东西,也不喜欢病人把自己的判断强塞给自己。不同的人,感冒表现不同;不同的时候,感冒表现也可以不同。这个回答对他没有用。

“嗓子疼,流清涕吗?”

“你叫他说说。”家属似乎不喜欢自己担当主角,又把话筒交给了病人。

幸好,没等自己开口,病人先开口了。询问一个不愿意回答的人的确很尴尬。

“发烧。”患者简略地答道。然后低下了头,无精打采似的,对医生的话没有一点兴趣。

“你们有没有两人间的?这被单也是脏的!这能躺人吗?”又像是恢复了精力。

冯驿看了看被单。被单是新洗的,干燥清洁,像是刚晒干的——上面的皱褶显得很清晰。仔细看,可见看见上面久经洗涤后留下的淡淡的污渍。是活力碘还是维生素C药水留下的或者是什么物质被84消毒液氧化后的黄色?一套崭新的被单在病房里不出一周就会留下各种污渍,有些痕迹清洗一百次也不会消退。只要是被消毒过,就是安全清洁的。除非家用,才不会有污痕。

冯驿不敢同病人讨论被单是否很脏的问题。他不想为了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问题争吵。

“发烧多久?”

“好几天。”

“有几天?”

“记不清了。”病人有点不耐烦了,低下去的头抬了起来,看见大夫手中拿着本子,他又补充道:“你随便写。”

“他发烧几天?”冯驿只得向家属求援。

“0号开始发烧。到现在4天。”家属一边想一边说。

“你体温最高多少?”冯驿又转过头问病人。

病人眼睛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画中人。

“你体温最高多少?”

病人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是不是喝酒了,怎么没有反应?冯驿想。但是没有闻到一丝酒味。赵兰站在一边,她注意地听着,因为她需要记录这个重要数据。

“他最高体温是多少?”

“不超过9℃。”家属又想了想,“9。℃。”

家属倒是比较通情达理的,愿意回答。冯驿想。

“你发烧时有没有畏寒、寒战?”冯驿继续问病人。

“你像个当大夫的吗?有这样问的吗?”病人说。

冯驿感到莫名其妙,只有自己出错了,病人才可能这样说话,但是他感到一片茫然,弄不清楚自己出了什么错还是有什么过错。他觉得不管自己是否出错,也不能莫名其妙地被人侮辱。

“他发烧时有没有感觉到冷?”冯驿感到非常无奈,只有继续问家属。

“谁发烧不冷?”病人诘问道,好像完全对大夫失去了信心似地,似乎大夫是个连医学常识都没有的人。

冯驿感到非常沮丧,他想逃避,不理睬这个病人,但是他逃不了。就像酒店里的服务员,即使碰到了一个无赖,你也得为他服务,否则你被老板炒鱿鱼。冯驿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比精神病人还难对付的难题,因为精神病人你可以把他控制起来,而这种难题不会有破解的方法。以往他也遇到过一次。某一次,他看一个新病人,刚张口说话,病人对他恶声恶气。说第二第三句话的时候,亦是如此。弄得他莫名其妙,无法继续问诊。他怀疑病人精神上是否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发现不了一丝迹象。最终以病人提出不住院告终。今天,结局如何,他不知道。问病史都这么困难,体格检查咋办?病人还会让你给他听诊,还会让你作腹部触诊吗?

“一开始就这样。以后时间还长,怎么办?”他喃喃地说,气愤地走出了病房。赵兰还一时呆在那儿,不知道该等老师重新回来,还是跟着后面走。这首次病程记录如何写?她担忧这个问题。她从病人那里基本上没有得到什么信息。费了半天的时间,基本上没有问出有用什么有用的话来,而那边那个咯血的病人还需要人操心,那个呼吸衰竭的病人佩戴不好呼吸机。赵兰感到很气愤。他不知道这病人干嘛要一副这种侮辱人的嘴脸,有什么不舒服的痛痛快快说出来不就好了。真是无赖无耻的人,她心中骂道。

“走。”冯驿对赵兰说。

冯驿懊恼地在办公室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明显地减少了,显得空荡荡的。大部分医师已下班了。冯驿看了看表,已中午1点了。该打发学生去买饭了。他的胃在两小时之前就已经开始蠕动起来了。现在这会儿又蠕动起来了。与之相伴的是他感觉到了很浓的睡意。他在家有午休的习惯,但是这种从读书年代保持到现在的习惯常被上白班无情地打断。

“还不去买饭?”杨景怡以嘲讽的语气问他。她早就吃过饭了。她在办公室找什么东西,然后又在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

冯驿瞧了她一眼,但是提不起精神来答话,他感到昏头昏脑的。他不知道遇见了这种病人怎么办才好。暂时终止询问病史只是权宜之计。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完成一份病历,你还需要再过去问很多东西。“三十六计,走为上”在这儿不适用。他可以找主任来应付这个难题,因为一般的患者看见挂着“主任医师”头衔的人,多少会不那么放肆的侮辱医生。现在,主任已经下班了。

“你知道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吗?”冯驿问赵兰。他准备同她分析这个病人的“病”情。他这个时候已经无心吃饭了。他不得不同她说几句,心情才能平静下来。如果心情不快速平静下来,他在后面的工作中就会出小差错,也可能出一两件危险的大差错。在这种工作中是决不允许的。

“不知道。”赵兰摇了摇头。这样的病人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夫问什么问题,病人就该回答,毕竟是为了病人自己好,她认为就应该这样。现在这个病人完全不合常理。她不明白病人既然不愿意说话,干嘛要来住院。没有人逼他。我们没有犯着他,干嘛要侮辱人。

“这个病人一来就挑挑剔剔,是不是?”

“嗯。”赵兰看着冯驿。

“他一定是事先就对我们不满,然后才拿病房找茬儿。”冯驿说,低着头看着桌面,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他是在运用第一次碰到的那个病人的情况在判断。“可能在急诊科碰了什么钉子,或者有什么闹得不愉快。房间太小只是借口。谁不知道医院就是这样的环境。有住得很宽敞的下一级医院,却没有人愿意住。他不像喝了酒的,对不对?脑子很清楚,说话、观察房间、还看见床上的不清晰的污渍。

“遇到了这种病人,你怎么办?这种病人绝对不是绝无仅有的,以后还会碰到。你能绕着走吗?是祸,你躲不过,这是这个行业的一个特征。你必须面对各种各样的人,无赖、无耻的人、吸毒的、官僚、侮辱你的人,杀人犯你也可能会碰到。医院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是祸,你躲不过的。不管什么样的病人,你都得为他服务。服务!服务!如何给侮辱你的病人服务?”

“这是摧眉折腰事权贵。我们的病人都像权贵。”赵兰说。

冯驿笑了起来。

“我们的病人都是权贵。你去把病人的家属叫过来。”冯驿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通情理的人。

“你爱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配合?”冯驿问家属。

“他就是这样的人。”家属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冯驿并不知道。

“那就不好办。他不配合,我怎么给他看病?”

家属思忖了良久,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住院了。”

“你跟你爱人商量一下,如果不住院,我就给你把手续退掉,很简单的。还没有收任何费用,钱可以全部退给你。”

家属走了。冯驿像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暂时把压在心头的这个包袱去掉,用心来思考其他病人的事情。真正需要关心的是那些比较重的患者的治疗,而不是把心思浪费在这类很无聊的人身上。如果冯驿同这个病人争执几句,对方就会找到了导火索,就会狠狠地攻击他一番,拖住他一两个小时,浪费他很多宝贵的时间,而其他病人可能正需要他去处理,他们的治疗可能被耽搁。也可能出医疗差错。

“办手续吧。我们不住了。”家属回来了,气呼呼地说,仿佛冯驿对病人不想住院这事有责任似的。

“冯驿,17床还在咯血……,家属跟你说了吗?”杨景怡走了进来,像是不得不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我都给家属交代过了,如果再咯血就跟我说一声。”冯驿嘀咕了一下,“自己的事都不操心。”

“怎么办,管不管?”杨景怡问。

“你去把病人的住院证拿来。”冯驿对赵兰说。

“你们也是的……!快点给我们办吧!”家属有点不耐烦了。想指责冯驿,但是似乎又找不到理由。瞧冯驿这人,别人对他发脾气,他却无动于衷,让别人找不着毛病。家属无法借力发力。

“处不处理?”杨景怡问。

冯驿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厌烦。“处理。”冯驿答道。杨景怡走了,并没有问怎么处理。

冯驿在住院证的背面写下了“请退手续。”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科室、时间。把它递给了家属,“你去一楼办理吧。”

病人还在咯血说明正在用的药效果不好,最佳的治疗手段家属不让用,只有换药了。如果再没有用,病人恐怕只有死了。冯驿想。

“我给17床调换药了,你看看医嘱。”冯驿拨通了护士站的电话,“刚才那个病人不住了。”

“你去买饭吧。”冯驿把赵兰打发走了后,走进病房,他看了看咯血的病人。

“你们同不同意作介入治疗?”他问站在一旁愁眉不展的家属。

家属没有说一句话。等待良久,冯驿退了出来。

“你给这个病人上个心电监护吧。注意测血压。”

“你开医嘱!”护士又不愿意接受口头医嘱。

冯驿又把家属叫到医生办公室。

“什么事,冯大夫?”家属拖长口音,以不耐烦的口气先开口了,好像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叫进办公室。

“我说说你爱人的情况。”

“我们都知道……”,家属并不想让大夫给他脑袋里再塞点什么坏消息进去,因为脑子够乱的。

一下子弄得医生无话可说了。

“这种情况需要作介入治疗。”

病人家属等待着医生继续说下去。

“如果用药物没有效果,就需要考虑介入治疗。”

“你不是说过了吗?先用药物治疗看看再说吧。”家属说。

“叫家里其他人也来一趟吧,她的兄弟姊妹……”

“他们不用来。”

“我给他们说说病情。”

“他们都知道了。”

医生不敢肯定患者的兄弟姊妹们是否都知道患者的病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把他们都召集过来。他不是他们的头儿。

“病人不愿意用监护。”杨景怡差遣了一位实习护士过来说,“那个9床的病人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

“我不知道,病人没有说?”

“你不知道问吗?”冯驿说。他不喜欢这个传声筒。

“你去劝劝她用监护,监护是必须用的。如果不用,血压低下来了,就不知道。”冯驿对家属说。

“不是可以用血压计测血压吗?”家属问。

“血压计不可能时时去测。”

“这么重,这么危险,应该有个护士在旁边看着。”

“你看,我们中午就是一个护士在这儿忙上忙下。”

“要是病人有什么事怎么办?”

这个问题,冯驿无法回答。

“你们可以去重症监护室,那里每个病人配一个护士,4小时都有护士守着。”

“那里太贵了,我们承担不起!”家属说,语气似乎责怪医生该承担太贵的责任。

“你们不愿意去那里,得签个字。”

“签什么字?我们又不是不愿去那里。”家属说道,“重症监护室能让家属陪着吗?”

“那里不需要家属陪,有护士4小时陪着。”

“家属不能看着,我怎么知道病人用了药没有?”

对于家属的完全的不信任,冯驿感到无能为力。

家属不愿意签字,走了。冯驿得承担患者没有转到重症监护室的风险。

“病人不想上监护,她觉得线扯在身上,翻身和上厕所都不方便。”家属又折回办公室,说。

“不影响上厕所,上厕所线可以取下来。”

“谁去取?”家属问。

“护士去取。”

“换个吊针,半天都没有人过去。护士能马上过去取吗?”

“你自己也可以取的。”

“冯大夫,9床的叫你过去一下。”杨景怡进来了。

“什么事?赵兰你先去看看。”

“病人戴上了监护就烦躁得很,这东西对她不适应。这个烦躁,会加重她的病情的。”

“该说的都说了,如果还是不愿意上监护,就得签个字。”

“又是签字!你们就是想推卸责任!”家属愤恨地说,向办公室外走去。

冯驿不知道一场真诚的谈话如何变成了一场对抗。

医生迈着比家属更快的步伐向办公室外走去,他需要去紧急处理另外一个病人。把这个病人交给赵兰去看,是不妥当的。

杨景怡把医生堵在办公室门口。

“17床到底用不用监护?”她说。

“她不用。”冯驿气馁地说。

“先不同病人讲好,就说给上监护。我把监护拿来了,又不用,让我们白跑腿!你看9床了没有?”杨景怡有点气恼。

“哪有那么快?你没看见我在同家属交代病情吗?”

“你总是交代半天交代不清楚!这个病人转不转重症监护室?”待家属走远了,杨景怡说。

冯驿没有时间同她争执。护士比自己更关心病人是否转重症监护室。赵兰还没有过来向他报告病人的病情,难道遇见什么棘手的事了?

赵兰在病房里像询问病史一样询问病情。她从常见的症状一个个问起。她没有获得自己要的信息,把病人也弄得糊里糊涂的,也有点烦躁了。

“什么事儿?”冯驿在病人旁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她们对话,问道。

“我这个药完了,还吃不吃?”病人拿起一盒药,向冯驿扬了扬手。冯驿只看上面的图案,就知道是什么药。

这个问题把冯驿问倒了。这不是他的病人。

“你的药完了跟大夫说了吗?”

“这不是在跟你说吗?”

“你跟你的管床大夫说了吗?”

“非得跟她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你管床大夫的意见。”

“她没有说。你问问她,我不知道。”

“她下班了。”

“非得找她,你就不知道吗?”病人有点生气了。

无奈之下,冯驿拨通了徐姝的电话。如他所想,她下夜班后正在睡觉。下班之前,她就说过,她昨天晚上快累死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收了四个病人。这还没有破冯驿的记录。他曾有一天晚上收了九个病人,这个记录到现在还没有被打破。手机里传来了睡眼惺忪下发出的声音,尽管不如平常那么清晰,也带有一丝一贯的困倦。

“她家里人不想让她吃,她自己坚持要吃。没有多大用的药。如果她想吃就让她吃吧。”旧诺基亚手机里的声音在说。

原来如此!幸亏没有说吃或不吃。

“你能回答病人的这个简单的问题吗?”在走廊上,冯驿问赵兰。

“回答不了。”赵兰嘴角咧了咧,发出了笑声。

临床上尽是这类的挑战,好难应付。赵兰想。

冯驿抬起头,发现走廊上好几个人似乎都在等着他。1床的家属正在走廊上目光闪闪地看着冯驿。显然她没有别的事儿,除了办理主动出院的手续。(未完待续)

医界隐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医界隐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