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映月色，铜镜映人心。玉栀微端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听着一旁的姑姑同她核对明日封后大典的一项项礼节。她从铜镜里望见身后络绎不绝进出的宫女，捧着华贵的妆奁与精致的托盘，各色玉石珍宝、丝绸锦缎潋滟如霞，是新娘的装束。
“有劳姑姑，本宫都记下了。”玉栀微微微侧身，与姑姑颔首示意。她姣好的下颌与洁白的颈掩映在垂下的青丝中，是惹人怜爱的娇俏。礼仪姑姑暗暗叹了口气，行礼退下。而玉栀微面容平静的端坐着，直至宫女们事毕，敛裙退下，她身侧一直为她卸妆梳发的少女忽然跪下，扶着她的膝盖低低啜泣起来：“公主！”
玉栀微清浅的笑了笑，她望着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水碧，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别哭了，木已成舟，我早有抉择。”她顿了顿，放低声音道：“采薇……怎么样了？”
“人已经没事了，只是……只是她的经脉废了，再也……再也用不了剑了！”水碧抬起头，泛红的眼眶中流露出一闪即逝的恨意。玉栀微心中一沉，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她知道，李天成容不下如采薇一般武功高强的心腹在她左右。
“是我连累了她。”玉栀微轻声道。
“是我们连累了公主。”水碧拭去眼角的泪，“若不是顾及我们，公主你本可以和顾——”
“水碧。”玉栀微眸光如剑，水碧顿时噤了声。玉栀微轻叹，放缓了声音：“留下来，是我的抉择。我身为公主，自然该有公主的担当。今夜这些话，不要再提了。隔墙有耳，我们没有可信任之人。”
水碧收起泪光，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玉栀微目送她退出内殿，正欲安寝，忽听一声低低的鸟鸣。她眉心微动，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取下披风穿好，行至偏殿。漏夜里月斜疏影，微开的窗棱上一人长身玉立，玉栀微轻唤：“寒笙。”
“你……真的想好要嫁给他了吗？”顾寒笙语气微沉，脸藏在月光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玉栀微淡漠的点了点头：“是。”
“你……你可以选择别的路的。”顾寒笙蓦地转身，悄无声息的跳下窗棱：“密卫队的暗线遍布天下，仍未暴露，足以救出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栀微，你可以……可以跟我走。”
玉栀微静静地望着顾寒笙，他宽额深目，如谷壑般深邃里的眼里荡漾着温柔热切的涟漪。她摇了摇头：“谢谢你，寒笙。可玉家的人，不该成为日日提心吊胆、藏头露尾的鼠辈。”她遥望着皎皎月色，神色坚定：“这天下，从不该是他的。而我，总有一天会夺回。”
顾寒笙凝视着玉栀微，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犀利藏着令人心悦诚服的威严与魄力，这是他多年来一直知晓却从未真正在玉栀微眼中看过的神色。她从前是温婉沉静的，如丝绸里的羊脂玉，锋芒藏而不露。可现在，她这柄利剑，已到了不得不出鞘的时刻。
“寒笙。”玉栀微轻声道，“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密卫队的力量绝不能暴露分毫，消息和计划，我会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渠道传出给你。李天成……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争。”
“……可是，”玉栀微仰起脸，忽然微微地笑了。顾寒笙心头一跳，她笑起来如月华初绽，又如天光微现，是令他难以移开目光的美丽与气度，“总会有黎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