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纳驱马上前几步，盆地吹来的风抽打着他长长的红色披风。“这里没有人是什么‘变色龙’，爵士先生。我的忠诚乃是献给洛丹伦，如今索力丹大公才是此地的合法主人……更是我们真正的主人。他是阿拉希家族最后的血脉，以及洛丹伦高贵的西境和南境守护。”
“如你所言不虚，为何巴尼尔大公没有随你前来？马图斯·罗宛在哪里？奥斯塔法又在哪里？戴克里斯伯爵夫人呢？这些最拥护巴尼尔家族的人为何不肯前来？我再问你，安其拉在何处？”
“她？”瓦尔纳大笑。“她早溜了，动作倒挺快。真正想要谋害国王的正是她呀。”
“撒谎。”科斯塔爵士说，“当年在南境，安其拉还是个在父亲脚边跑来玩去的小女孩时我就认得她了。后来‘风之子’把她送到洛丹伦，我对她更是知根知底。瞎子都能看出，她对泰瑞纳斯国王阁下一见钟情。”
“正是。”瓦尔纳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有多少纯情少女因为感情遭拒，就狠心谋杀倾心的男子？不过依我看，杀害国王的应是巴尼尔大公……他……”
“是安其拉干的。”礼仪官坚持，“库伊爵士临死前为此发过誓。我说的可是实情，科斯塔爵士。”
科斯塔爵士语带极度轻蔑：“你发的誓值几个钱？你看看你，居然还穿着这身红色披风。这不就是你誓言守护巴尼尔大公那天他赠送你的吗？现在他已经被关进监狱，你呢？你活得倒自在！”他转而叱骂瓦尔纳，“我也要问你同样的问题，爵士先生。你是大公护卫，对不对？你有没有宣誓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公爵大人？如果我有这件披风，可没那么厚的脸皮穿出来招摇现世！”
瓦尔纳勃然大怒：“科斯塔，你该庆幸这是和平谈判，否则你这么口出狂言，我割了你舌头！”
“就像你阉自己命根子那样？你也算条汉子？”
“够了！”索力丹大公道，“巴尼尔因谋逆大罪而遭囹圄之灾这是国王的意愿。谁下手都一样。”
“对你这种人而言，或许如此。”科斯塔爵士说，“我已经听过了你的提议，索力丹大公大人。现在请听听我的。”他拔下手套，投掷出去，扔在大公脚下。
“一对一决斗。剑、枪或任何你提出的武器都行。假如你害怕拿你的魔法剑与贵体去和一位卑微的爵士犯险的话，尽可指名代理骑士。无论是谁，我来者不拒。”他严厉地看了礼仪官和瓦尔纳一眼。“照我看，这些小畜生可都跃跃欲试哪。”
礼仪官的脸气得发黑。“求阁下恩准，我来料理他。”
“我也愿意。”瓦尔纳望向索力丹大公。
大公咬紧牙关。“我不接受你的挑战。”
科斯塔爵士似乎并不惊讶。“大人，你如此退缩是嫌决斗不公平？怕自己力有未逮，举不动武器？还是怕我尿在你的大剑上，把它融化了？”
“你当我是大傻瓜，爵士？”索力丹大公反问。“我手下有两万大军，而你被两面团团包围。当最后的胜利毫无疑问属于我时，凭什么要选择单打独斗？”国王伸手指着对方。“我给你一个严正警告。假如你强迫我动用武力，那你们将得不到任何宽待。我军会像暴风一样席卷此城，城陷之日，你和你所有的部下只有被作为叛徒吊死一条路。”
“你来吧，这正是圣光的意愿。卷你的风暴，大人——然而，如果你还有脑子，请记得敦霍尔德，这座城堡的名字。”科斯塔爵士一拉缰绳，朝城门飞驰而去。
索力丹大公一言不发，静静地调过马头，开始回营。其他人跟随行动。“这样的工事，如果强攻，只怕会损失好几千人。”年迈的埃洛尔伯爵发愁地说，以母亲那方的血缘而论，他算是巴尼尔大公的外公。“依我看，只拿一条生命冒险会不会比较妥当？我们的要求正当，圣光一定会祝福您的代理骑士，保佑他获得胜利。”
是圣光，没有诸神了，索力丹大公想。你忘了吗，老先生？
卡伦伯爵说：“纵然我的剑法尚不及礼仪官大人和瓦尔纳的一半，但我也很乐意代您出战。阁下，请您放心，科斯塔找不到代理骑士，因为巴尼尔大公并未在敦霍尔德留下任何像样的武士，城里的守军不是老头就是刚入伍的小孩。”
瓦尔纳也表赞同：“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唾手可得的胜利，而且充满了光荣。想想看，用美妙的一击赢下雄伟的敦霍尔德堡！”
索力丹大公一眼扫过众人。“你们叽叽喳喳活像枝头的喜鹊，而且比它更没脑子。我要自己静一静。”索力丹大公盯住女伯爵。“爵士，跟我来。”他一踢马刺，远远抛开他的随从团，只有茜茜伯爵继续跟随。她窈窕的身影骑在马上，引得一阵目光。
茜茜伯爵骑过贵族领主们身边跟上国王，看到人们面面相觑。这些人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骑士，他们来自久负盛名的尊贵家族，骄傲而有势力。但此刻，他们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这些都已经摆在了大公的脸上。
马儿快跑到大公身边，她放慢速度。“阁下。”从茜茜的角度近观之，索力丹大公的气色比刚才所见还要糟糕。他非常的疲惫，眼旁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女人应该很能察言观色。”大公说，“你来评价科斯塔爵士如何？”
“他很顽固。”茜茜伯爵小心翼翼地说。
“依我看，只怕是想死想得发疯，居然敢当面拒绝我的宽恕。好啊，这下他不但葬送掉自己的性命，还给全城的人都判了死刑。决斗？”大公不屑地一哼。“毫无疑问，他当我是蠢货！”
“我认为他只是想孤注一掷。他哪里有别的指望呢？”
“当然没有。城堡一定会陷落。但如何能加快进程？”索力丹大公陷入沉思，透过马蹄有节律的“嘚嘚——嘚嘚”声，茜茜伯爵听见大公磨牙的细微响动。“马力略大人力主与埃德拉斯取得联系。他是科斯塔爵士的下属，你认识他，对不对？”
“当我以您信使的身份遍访南境诸侯时，马力略大人待我最为客气有礼。”茜茜伯爵说，“但他已经老朽不堪，阁下，他虚弱无力，疾病缠身。”
“马力略大人的意思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中给科斯塔致命一击。比方说，在敦霍尔德城堡上面，给他脖子套上绳索。”
反对后党是危险的举动，但茜茜伯爵认为自己要对大公忠实。“但我以为此举很不妥当，大公阁下。就算科斯塔爵士被绑在城堡上，以他的操守，也决不会下跪求饶。这样的行为对我们毫无益处，徒然为我们的事业蒙上污名罢了。”
“污名？”索力丹大公恼火地说，“莫非你要我饶恕那个死脑筋的性命？”
“您不就饶恕了后面这群老爷？”
“你在指责我，伯爵？”
“我没资格责备阁下。”茜茜伯爵唯恐自己说得太多。
大公不依不饶。“你对这位科斯塔的评价比对我帐下诸侯的评价还要高。为什么？”
“因为他坚持信念。”
“坚持对一位犯罪的篡夺者的信念。”
“不错。”女伯爵同意，“然而终究，他能坚持。”
“而我们后面这群人做不到？”
女伯爵已经在索力丹大公面前说了太多，此时再不能假装腼腆。“去年他们是巴尼尔大公的人。一个月之前是他忠诚的部下。今早上却又都成了您的忠臣。那么明天，他们会倒向谁呢？”
听罢此言，索力丹大公哈哈大笑。笑声犹如一场突兀的风，声调粗鲁，满是嘲弄。“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茜茜伯爵？”他对一个人间尤物说道，“我的茜茜总能对我实言相告。”
“您的确很了解我，阁下。”女伯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