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领主大人，愿奥丁的瓦尔基拉们赞扬您的勇敢。”海斯特堡的大厅内，作为士兵与农民的男人们围绕着沃尔夫·路西法的身边，一个须发皆白的男人站在大厅的中央，正面面对着高高在上的雅尔，“我斗胆向您发出请求。”
这个老人半跪在沃尔夫的面前，看上去年纪颇高，然而这位老壮汉身材魁梧，并不输给那些年轻的黑加仑军士兵。隆起的肌肉块甚至让沃尔夫都感到羡慕不已。他的脖子下方残存着狰狞的伤疤，年轻时勇敢的勋章留存在那充满威慑力的壮硕胸膛上。
“你看上去是一个勇敢的老者，不应轻易向比您稚嫩许多的年轻人下跪。”沃尔夫低声询问，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将老人从地面搀扶起来，“您有什么冤屈？是谁掠夺了您的牲畜，还是您的家人被害？”
“都没有，我的雅尔大人。”老人恭敬地在沃尔夫面前鞠躬行礼，“芙丽嘉女神保佑，我的家人过得还算体面。”
黑加仑军的将军身上还穿着带有狼爪纹章的罩衫长袍，在蒂凡娜的强烈建议下，他才在胸口佩戴上了一枚并不名贵的石榴石吊坠，腰间添上了一条价格不菲的丝绸缎带。虽然诺德战士们都认为，真正的男人不需要那么多的装饰，不过却也认为卡拉迪亚来的罗多克女人确实有品位。
“那么，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沃尔夫好奇地询问这位恭顺的老人，看起来这位老战士并不像是轻易会低头的人，“我未必会答应你的请求，但我会耐心倾听你的话语。”
老人看着沃尔夫，缓缓开始讲述自己的事情：“我曾经为仆格·加西亚服务，是他的一名近卫战士。”
话音刚落，事实上也许是刚刚说起‘仆格·加西亚’这个名字，托曼和数名近卫团卫士的长剑便已然从腰间抽出，仿佛是某种来自噩梦与地狱的低语，向这些忠诚的侍卫下达着命令。这个词汇似乎在黑加仑军内已然成为了某种禁忌的诅咒，这个恶魔的名字，代表着上千条鲜活的战士的生命，从此升入瓦尔哈拉神殿。
“你们何必这么紧张，即便是仆格的战士，依旧和所有诺德人一样勇敢。”沃尔夫制止了这些过分敏感的侍卫，亲自走下自己的领主之座，指着老者的伤疤对所有人说，“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诸神在这位老者一生都刻上了无畏的标签吗？”
人们恭顺地低下了头，这位雅尔的做法无可挑剔，他的权威无可撼动。事实上，在新加入的战士中，有相当多的人原本曾经为仆格服务，如今也被投入了黑加仑军的大熔炉，成为钢铁之盾的一部分。
“那么，我想知道，您究竟现在希望从我手中得到些什么呢？”沃尔夫看着估摸年过六十的老战士，揉搓着自己胡子绒绒的下巴，“我保证，没有人会再打扰您了。”
老人感激地向沃尔夫躬身行礼：“我的名字叫做德纳瑟，我想斗胆请求，您在今年秋收后的出海劫掠带上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
全场一片哗然，有些黑加仑士兵已经开始忍不住发出哈哈大笑。按照他们看来，以黑加仑军高强度的训练与战争，这个老东西的骨头怕不是两三天就要散架。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老顽固，怕是头脑发热，发了疯病吧。
“我的一生都在战争与劫掠中度过。在年轻的时候，我曾和您的武士一样，享有杀戮的荣誉和真挚的战友友情。我曾经历过洛基弄人的可怕风浪，醒来时发现自己和一滩尸骨一起安卧在斯瓦迪亚人的海岸。”
面对哄堂大笑，老人变得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半分畏惧地看着沃尔夫那质疑的眼神。
“我的青春和力量，全部风险给了诸神。我从不惧怕任何人。倘若不是仆格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将会光荣战死在与您的军队对垒的战场，那将是我最美好的结局。”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提前离我远去，升入光荣的瓦尔哈拉神殿，独留我一人在人间。”老人重新半跪下身躯，将腰间的战斧从腰带上解下双手奉上递给沃尔夫·路西法，“请您不要拒绝，一个寻找年轻时朋友和光荣的将死之人。”
回答他的并不是慷慨激昂的首肯，而是一声低沉的叹息。沃尔夫的手掌搭在那柄曾经被鲜血烫的炙热的战斧上：“您真的想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可以享有晚年，诸神待您不薄。我纵然可以在船上给您留下一个位置，可是您真的不愿意再拥抱自己的妻子儿女，享受天伦之乐吗？”
“我愿意。”老人的眼角含有泪水，“但是，我更害怕无法再见我的朋友，那些并肩作战过得人们。”
一阵唏嘘从人群中想起，人们沉默地看着沃尔夫接过那柄战斧。岁月在这把武器上留下了沧桑的记忆，然而老人把它磨得雪亮，保养得一丝不苟。就像这个半跪在沃尔夫面前的德纳瑟老人，他的骨头硬得宛若钢铁。
“那么，我接受。您是我的近卫了。”沃尔夫对老人说道，“您将会有很多机会……如果您反悔，请及时告诉我。”
老人抚掌大笑，摇着头对沃尔夫最后行了一礼，将战斧别在腰间，虎虎生风地离开了屋内。
“那么，我们来继续谈一下……希尔，下一项要处理的事情是什么？”沃尔夫重新回到自己的领主大椅，毛皮包裹着身材并不高大的沃尔夫，软软得，很舒服，“我有些记不清了。”
“是的，将军。”希尔·兰德士从随从手中结果一张清单，用仅有的独眼看了看，“是关于婚礼的事宜。”
沃尔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怅然地询问：“之前……我说的，给我和玛格丽特准备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油，毛皮，装饰的礼带，婚纱，天鹅绒，罗多克的红葡萄酒，崭新的婚礼小船，最出色的乐手……”希尔如数家珍地向沃尔夫报告，最后用一句无可奈何的话语总结，“除了您的结婚对象，一切齐全。”
沃尔夫翻了个白眼，台下的有些憋不住笑的小伙子已经开始呲牙咧嘴。
“卢瑟。”沃尔夫呼唤坐在自己左手边桌子旁的剑士团团长，经过在外岛的辛苦征战，卢瑟显得瘦削了些，“之前，我是说过我们共享同一个婚礼宴席，现在恐怕只能你一个人了。”
梅林和卢瑟坐在桌边，相视露出苦笑，梅林的父亲，那个当年为难过沃尔夫的弑熊者里亚斯也坐在他们身边。婚约早已订下，不过里亚斯固执得很，婚礼一定要摆的盛大漂亮，可怜的卢瑟很多钱都投入到了自己分得的地产和房子上，是在拿不出大操大办的第纳尔。
“就用我的吧。”沃尔夫看着自己的朋友，“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我的婚船归你了。”
卢瑟连忙惊惶地站起身来：“将军，这怎么使得？这是您给夫人准备的……”
“她现在不需要了。”沃尔夫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坐在自己孤独的宝座上，却真诚慷慨地看着自己的同乡与挚友，“没有什么，是我的朋友不配享有的。你们，要过得比我更幸福。”
雷鸣般的掌声在人群中响起，人们开始大声祝福起卢瑟和梅林。里亚斯老头也瞪大了双眼，挺直了腰杆满面红光，从此以后他可以骄傲地宣称：“卢瑟那个小子，是用男爵的规格把我的女儿娶进家门的！”
“那么，咳咳，我的托曼。”沃尔夫看向和自己的恋人站得很远的皇家侍卫，他看了一眼安度因，将声音压低了许多，“你的婚姻，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祝福呢？”
托曼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她还不想，我会耐心等待的。希尔薇比我更懂得挑选时机，我听她的。”
事已至此，沃尔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鼓励地拍了拍托曼的肩膀：“如果是钱的问题，或者是需要我出面解决的问题，尽管开口。我绝不介意为此跑一趟瓦格良部落。”
“来吧，小兔崽子们，让我们举杯！”沃尔夫高高举起自己手边的牛角杯，仆人已经在其中斟满美酒，“都给我多娶媳妇多生孩子，黑加仑军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床上一样不能当缩头王八！干杯！”
“干杯！”
人们将酒液灌进自己的肚子里，哈哈大笑着接受了沃尔夫的祝福。事实上不需要沃尔夫操心，这些战士们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家庭寻找另一半。而胜利的黑加仑军内满载战利品回归的战士们，往往是姑娘们抢手的热门货。四面八方的女人都在等待着勇士们的挑选。
“还有人，有什么事吗？”沃尔夫询问向那些饥肠辘辘的战士和农民，“如果没有，我们要开饭……”
“将军，有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者将自己的须发打理得干干净净，下巴上找不出半根胡子，头发简单地扎起几道发辫，“亚托有事相求。”
沃尔夫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这个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男人确实是那个在海斯特堡喝到东倒西歪的亚托·佩里斯。他走到沃尔夫的面前，将自己的双手大剑拜访横陈到沃尔夫的座椅之下。在当天那场混乱中，斗殴而死的人数不胜数，亚托也这样顺水推舟逃过一劫。
“我想，离开我的突击步兵团……现在叫做勇士团了。”亚托站起身来，对沃尔夫躬身行礼，“我希望，在枪兵团内担任指挥官。”
今天的重磅消息有些过多，沃尔夫昏昏沉沉地揉搓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这个世界倒了过来，像是老母鸡吃了黄貂一样令人费解。过了足足半晌，沃尔夫才把自己的脑子里的思路捋顺明白。那些交头接耳沸反盈天的黑加仑军士兵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是因为，安德鲁吗？”沃尔夫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对亚托朗声询问，“然而勇士团将会变得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仔细考虑，亚托。”
“我考虑过了。勇士团有了铠甲，变得更加规范了，人数也变得更多，这是好事情。我很喜欢那些新的小伙子。我相信他们练好自己的双手战斧，会成为我们无坚不摧的战力。”
亚托停止了腰杆，眼神里没有任何的迷茫，和在以往任何时候相比，都更像是真正的男人。战争让这位无所事事的自耕农变得顶天立地。
“我从来只是为我自己而战，在战争感受到杀戮的快乐。但是，现在，我也想像我的朋友那样，为了什么东西，为了保护些什么人……而挥舞自己的武器。”沃尔夫听着，感到自己的眼眶火辣辣的，嘴角却欣慰地在笑，“我也想知道，安德鲁和那些枪兵们站在同一线的时候，究竟拥有怎样勇敢的心。”
“我知道了，但是你的武器还是留着吧，也许你会用得到。你来做安度因的副手，带领老兵最多的枪兵团第一旗队。”
沃尔夫轻轻点了点头，亚托捡起巨剑转身离去，迈着坚实的脚步，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面庞上春风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