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申子义还没从辛颖透给他的消息里回过味来，就看见这黑秦装青年走到面前。他定睛一望，顿时惊喜莫名。
“这姑娘不错啊。”申子民把礼物放到他手里，转头望着逃得只剩下一个背影的辛颖，笑嘻嘻的调侃道：“你在书院这几年，该不会只是跟着小姑娘打闹了吧？”
“说的哪里话？哥，你怎么来了？”申子义讪笑，顺手打开一个果篮，递给他一颗大大的甜瓜，好堵住自己哥哥的嘴。
申子民却是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淡淡道：“正好有点事情，到咸阳出趟公差。事情办完了还有点时间，就过来看看你。你这已经是最后半年了，怎么样，想好怎么安排人生了吗？”
“还行吧。”申子义含糊其词，他觉得跟自己的哥哥似乎没什么可谈的。哥哥当年上完五年普及教育就参军去了，他好歹还上了三年的中等教育，又在飞羽书院学了五年的刑名。而哥哥在这个时间里，完成了从普通一兵到低级军官的转变。但那又有什么用处？全帝国加起来，有一千多个卫，一个卫多的下属五个部，少的也有三个部。部下面还有大队，大队下面才是中队。区区一个中队的队正，能当的什么用？
特别是在咸阳，长安这地方。一砖头下去，能砸到一打军官和官员的政治经济中心。将军都多如狗，更不要提他这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小中队队正了，见识再高也不过就是他那一亩三分地罢了。说实在话，他跟哥哥哪里都好，唯独对于未来这方面，尤其反感对方的教训。
“什么叫还行？丁是丁卯是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还行这个道理？”申子民义正辞严的教训道。
“你这大道理留着训你手底下的大头兵去，在我这不好使。”申子义才不吃他那一套，瞪着眼睛道：“给我们授课的老师都说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和白，也不是只有是和非。看一个问题要看他的两面性，我说还行就是还行，用不着你操心！”
“嘿嘿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申子民虽然说不过弟弟，可是两人武力值可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提溜着申子义的耳朵教训道：“我给你说啊小弟，你毕业在即，不管往哪条路走，都得先顾好自己。保家卫国有你哥我在呢，关键时刻还得你照顾爹妈……”
“知道知道知道……”申子义清楚，如果他还想让自己的耳朵不红不肿，嘴上就得听哥的。至于心里听不听，申子民一向是不管的。
“知道就行。”申子民松开了手，“说罢，未来是怎么打算的？”
“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打算。”申子义想了想道：“哥你在咸阳呆几天？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哥有的是钱，还用你请？”申子民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那里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给嫂子吧。”申子义嗤笑道：“我如今给人写一份讼书，都能顶你一个月的津贴。别说了，不接受反驳。你到咸阳，怎么也得让我请一请你才是。我先带你去宿舍呆着，等下了中课，咱们出去吃！”
说着，也不容哥哥反驳，攀着他的手臂就拉去宿舍。申子民挣扎了一下，又实在想跟弟弟聚餐一下。心想大不了吃饭的时候偷偷把钱付了。一念及此，抗拒的心就淡了下来，任由申子义将他拖进宿舍之中。
安顿好了兄长，午休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忙一路小跑去了食堂，买两个冷炊饼哄饱了肚子。刚走到讲堂门口，就碰上了辛颖。
看见他这囧样，辛颖扑哧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只饭盒。“幸好我给你多打了一份。”
“谢了。”申子义接过饭盒，两人一先一后走进讲堂。
“你哥来干什么了？”辛颖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他不会把看到的事情乱说吧？”后一句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别担心，他嘴巴严实的很。”申子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再说我哥常年在军营里呆着，能来咸阳也是因为出差。”
“呼！这样最好。”辛颖松了口气，又问道：“我跟你说得那个事情考虑好了没有？只要能完成这桩案子，回去以后我爹爹就能想办法把你安排到咸阳巡捕处。”
“我何德何能？咸阳巡捕处能要我？”申子义总觉得这事有几多不妥，但回报太高，一时半会又拿不定主意。
“总之你赶紧考虑清楚，我最晚明天就要回去跟我爹爹回报。”辛颖道：“别担心我爹爹坑害你，因为我也要去。”
“我考虑一下吧。”申子义不想直接就答应了她，有些事情，还是要跟他的恩师商量一下才行的。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两人一个在前排，另一个在后排，就从过道里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教授讲了什么，申子义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回想着最近这几件事情，思绪翻滚不休。
休课钟声响起，在讲堂里圈了一整天的学生们像离巢的鸟儿一样纷纷飞了出去。申子义收拾整理好书桌，刻意避开了辛颖，绕小道回了宿舍。把床上睡着的哥哥叫了起来，兄弟俩走出校舍，搭上一辆公共马车，向城市中心驰去。
恰同楼。
华灯初上，咸阳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恰同楼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申子义拉着兄长一股脑跑进了恰同楼里，申子民挣扎道：“你怎么能带我来这么贵的地方？我们还是换一家算了。”
“哥，告诉你一个秘密。”申子义嬉笑道：“这家饭店，可是我恩师开的。我不来照顾他的买卖，又要去哪家呢？”
申子民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弟弟说得话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也只好由着他。两人在大厅里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申子义道：“其实上面还有包厢，不过那里哪有大厅热闹？哥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申子民笑着东张西望，想要找到收银的柜台。心想是不是提前把饭钱交了，省得一会儿再让弟弟破费。谁知道，这一张望却看到其他的熟人，今天早晨把他从面试地点赶出来的两个陌生军官正坐在邻桌，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笑容顿时僵在申子民的脸上，他僵硬的点头向两人致意，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察觉到兄长的异样，申子义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倒不是。”申子民低声回道，却不准备把自己的糗事告诉弟弟。
申子义也没多想，自顾自点了菜就等着吃。却不知道，邻桌的两人暗中打量着他们兄弟。其中一个审视的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兴趣。
“看他身上穿着的院服，应该是飞羽书院的学生。”阚文才低声道：“薛长官您难道想要把他拉进来？”
“有那么点意思。你看看，我说在大厅里有意外的收获吧，你还不信。”薛汉臣道：“待会你过去找他们聊聊，顺便问清楚他的来历。”
阚文才和梁仕莹也是无语了，事到如今，一切都依靠他们长官的一双眼睛来确定人选。他们自忖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任性胡来的长官。可是，谁让他是长官来着？阚文才无奈，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两桌人安静的吃东西，舞台上表演着台剧。申子民兄弟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有说有笑的各自述说着这半年多来的一些轶事。突然侍者端着盘子过来，将一盘烤肉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申子义记得清清楚楚，他没有要这个菜。扬起脸来疑惑问道：“是上错了吧？”
“没有。是那位先生帮您订的。他还说一会儿就过来跟您聊聊。”侍者回答，朝远处指了一指。他循着手指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正狐疑间，冷不丁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好。能聊聊吗？”
申子义愕然转头，依稀觉得这个青年军官有点眼熟。
“你是……”
“我姓阚。你叫我老阚好了。”阚文才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指着他旁边的申子民道：“跟家人来聚餐吗？一定很久都没见面了吧。”
“呃……是的。”申子义觉得这人有点自来熟，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且对方还刚刚赠了自己一盘烤肉。于是拉开椅子请对方落座。“坐下边吃边聊？”
阚文才笑着坐了下来，伸手打了个响指。还没走远的侍者又转了回来。
“阚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端两瓶稠酒来。”阚文才笑眯眯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兄弟两人异样的目光。“如果我没记错，这位一定是申子民，申校尉了。”
申子民艰难的点了点头道：“阚长官，晚上好。”他指了指弟弟，“这是我的弟弟，申子义。”
申子义不知道为什么兄长会和这个大人物认识。他终于想起来这人到底从哪里见过。在他的恩师成为山长那一天，他曾经是忠诚局的一位高级官员。
只不过现在忠诚局已经覆灭，他依然还会被人称呼为长官，那也说明的了他的身上，蕴藏着巨大的能量。那么他来到自己的面前，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