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人生……卖给你？”
林玲的神智完完全全被女子牵着走，却在最郑重的时刻恢复了自主。
东方幺幺姣好的面容被月色镀上一层白边，看起来圣洁而美丽，口中说出的话语却如同恶魔的交易——
“只要你答应，舍弃现在已经彻底崩坏的人生，你的生命就会以另一种形态得到延续。”
“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如此丑陋不堪的自己？已经杀了人的自己——竟是还有机会吗？
女子的笑容妖冶清扬，却带着能将人心和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诡谲神秘。
“没错，交付你的所有，便可以换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本已经彻底死心的林玲在这双赤红眼瞳的注视下心中那执拗的火焰又再度死灰复燃。
“我愿意！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怎样都可以！”
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抬起林玲的下巴，狰狞的疤痕连同上面铭刻的恩怨纠葛也暴露在月光之下，她笑容嫣然——
“那么，契约成立，我要收走‘林玲’的整个人生！”
在女子渐亮的赤瞳注视下，林玲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接受二次蜕变的来临——
一个月之后——相由新生
“今天的甜点是马蹄酥，佐饮碧螺春。”归冥一身黑衫，介绍完今天的菜目，斟好茶水便手别餐盘退到一旁。
女子今天是一身明红色的短褂，露出一截白皙的腿，素白通透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纤细的葱白手指随意夹起一个马蹄酥就扔到嘴里，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娇俏可爱的意味，她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液晶电视上，上面正报导着一个月之前的那起案件。
记者的话筒对着警察，方才结案从办公室里走出的警察声音里透着疲惫——
“请问之前在老城区公寓内发现的女尸究竟是谁？是不是和一个月前离奇失踪的流量女星林玲有关？”
若是放在一个月之前，警方自然是无力给出答案，但是介于案件的真相在今天之后也会彻底大白，警察也没了多少顾虑——
“之前于公寓中发现的女尸正是林玲，虽然身上多处伤口但判断是自杀所导致，估计是死者最后的家人接连去世打击过大而选择放弃生命。”
“真是令人遗憾，死者林玲正值妙龄，却选择在如花的年纪……”
后面官方性的劝解就让东方幺幺彻底失去了兴趣，拿起遥控器，她换了个台，正在播送广告的间隙，归冥无奈地开口——
“您这样插手凡人的命数，可不是明智之举。”
女子不甚在乎，捻起一块马蹄酥丢进嘴里——
“这样——很有趣不是吗？她以自己最厌恶的方式和形态获得了活下去的权利，只要还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坚守秘密和那个身份……”
电视机的广告结束，响起了洛芳兰悠扬错落的歌声——
“以我之心，续你情长，粉身碎骨，亦无妨……”
归冥看着荧幕上依旧光鲜亮丽魅力四射的歌坛天后，又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兴致盎然的样子，无奈地一声轻叹——
“还真是恶趣味……”
又是一天阳光明媚，东方幺幺硬是带着归冥出来踏青，郊外的湿地公园处处都是郁郁青青的自然风光，一反过去的古装扮相，两人都穿上了休闲简洁的现代装。
看着自家主人拿着相机四处拍照还一脸兴奋的样子，归冥只能跟在她身后如同一个过度保护的老父亲——
“小心点！别被绊倒了！”
蓝色的天幕下，几只精致的风筝作为点缀，同鸟群一起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里很适合踏青春游，而东方幺幺好不容易甩开某些家伙的监控金蝉脱壳，装备也是带得齐全，数码相机都准备好了，可见她是有多期待这次出游。
归冥也是知道女主人的这些小心思，故而也没有阻止她，毕竟下一次能出店活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让她玩玩儿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里风景真不错！到时候把照片给左丘食看看，他出不了门，也算是我替他看了一遭！”
男子也是心下一暖，平时东方幺幺的心思难以看穿，但是她作为店主也是真心实意地体恤着他们这些店员。他们和她的契约长久而已然兑现，但是他们都知道，东方幺幺给他们的，远远比契约的内容更要多得多。
两人寻了一处比较静辟的草地，铺上一层餐布，归冥把左丘食事先准备好的踏青食物从篮子里一个个码出来，简单的三明治和水果蔬菜沙拉，还有青团和果茶，左丘食一听到主人要外出踏青，分明自己出不去，却很不得把整个店内的份儿都做全了。
归冥一边码着膳食，一边在心里吐槽那个过度兴奋的厨师，东方幺幺坐在清风徐徐的草地上，撩动细碎的长发，侧脸的轮廓看起来分外迷人，这时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说了很快就会和那个黄脸婆离婚，你就不能再等等？！”
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拿着手机站在树下，面色阴沉——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尖细的女声：
“总是说快了快了，这婚不是一直还没离成！我警告你啊！要是再不离婚给我一个名分，就别怪我闹到你老婆面前！反正到时候掉面子的是你！”
面对情人的急切催促，男人只是说着借口一拖再拖，始终在婚姻崩裂的边缘反复游离。
很常见的戏码了，家境殷实的中年男人，往往是婚变多发候群的主要组织成员。
抛弃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甚至辛苦养大的孩子，选择年轻貌美的女人，这也是常见的戏码之一。
“好了不说了，现在我在外面，晚上再谈！”
男人匆匆挂了电话，转身走向另一边正在野餐的一对母子。
正在铺餐布的女人干瘦得如同一幅骨架，肌肤也枯黄得如同树皮，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生机的光泽，而一边的小男孩倒是活力四射，手中牵着风筝线狂奔，干瘦女人时不时叮嘱两句，但纵然孩子感觉不到氛围的尴尬，她脸上还是愁云惨雾。
很显然，这名妇女也知道丈夫出轨的事实，而且恐怕枕边人已经不止第一次跟她提出离婚。
中年男人走回野餐地点，看向妻子的眼神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的情绪。
当年要不是这个丑八怪家里有点钱他也不会做上门女婿，受尽别人白眼，后来靠着她家里那些钱做生意起家之后原本看不起他的那些亲戚又都纷纷巴结上来，缠得他心烦不已。
要不是这些年这个女人为他孕育了一个健康伶俐的儿子而且一直安分守己让他找不到离婚的理由，两人的婚姻还没办法持续这么久。
可男人的心始终不在这个有名无实的家庭里，发迹之后，心也野了，主动靠上来的美貌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还会多看家里那个本就平淡无奇现今已人老珠黄的妻子一眼？
男人想到这里，心下不但没有歉疚之后更多的不耐和厌烦。
女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丈夫那刺骨冰冷的视线，一边从篮子里拿出新鲜的三明治一边招呼儿子过来吃饭，正准备把还在放风筝的男孩叫回来，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先别叫他过来，谈一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女人手上的动作和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戛然而止，她很是为难地看着丈夫，干涩的眼底浮起一层水雾——
“海升……你就真的不愿意让乐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男人脸上一阵冷笑——
“家？这种貌合神离的家也就你有心思继续维持下去！不就是惦记着那点钱吗？离婚之后我给把财产的百分之五十划给你，比当年结婚时你随的嫁妆不知道丰厚了多少倍！我会送乐乐去国外最好的学校接受一流的教育，而不是每天和你这种丑八怪腻在一起过家家！”
“不……不要让我离开乐乐！海升我求你了！只要不离婚你让我怎样都可以…就算你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也无所谓…我是乐乐的亲生母亲，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
“就是你这种假惺惺又不肯放手的态度更让人觉得恶心！这婚离定了，少在这给我演戏！”
张海升仿佛没有听到妻子的哀求一般，转身离去——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在这周之内拟好，到时候最好配合点，否则乐乐的探视权我都不会给你！”
丈夫的每一句话如同刀子一般刺在司娟的心上，她摸着自己干瘦的脸颊，泪眼婆娑，抽噎的喉咙里发出无奈的感叹——
“长得好看与否，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小男孩乐乐的视线正追着风筝在天空上翱翔，一时间没看到路，竟是一头扎进一方温软之中。
撞得有点疼，乐乐抬头去，东方幺幺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一双手扶住他的身体，肤若白玉，五官精致，气质艳丽，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第八章：新的客人
小男孩有些恍惚，而东方幺幺则捏了捏他白嫩讨喜的圆润脸颊，笑容清丽中带着淡淡的纵容和无奈——
“小朋友，走路不看路可是坏习惯哦！”
虽然对凡人升不起半分好感，但是小孩子在东方幺幺心目中算是例外，幼年的孩子能看懂和看到的东西远比大人要多要简单，她喜欢同纯真的孩子相处，再加之眼前的男孩着实白净可爱，也就忍不住动起手来。
归冥看着她揉捏男孩脸上的软肉，就知道主人又是过度的母性泛滥了，正准备把这个小男孩给拎开，就听到他惊呼一声——
“仙女姐姐！你真好看！”
眼前一双手反复揉搓他脸颊的女子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还是那种不加修饰又雍容清贵的美，比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些人造美女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画中才有的仙人之姿出现在男孩单纯的眼眸中，乐乐的瞳孔里仿佛装着星星，毫不犹豫地就说出分明轻浮的话语。
要是一般的男子说这样的话，东方幺幺恐怕还没出手归冥就直接一拳头挥过去了，但无奈是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要是真的较真才是失态。
女人都不会对恭维自己的话感到反感，东方幺幺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年纪小小嘴倒是挺甜~下次走路可要注意，可不是每一个撞到的人都像我这样——”
东方幺幺话音未落，司娟焦急的声音传来，男孩抬头，拖着风筝跑向自己母亲所在的方向。
“妈妈！我撞到一个仙女姐姐欸！”
司娟蹲下身四处查看男孩身上有没有伤口，确认儿子身上只有杂草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乐乐走到东方幺幺面前——
“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我儿子给您添麻烦……”
她的话说到最后随着东方幺幺的回眸而凝滞，女子美貌带给她的惊艳远不比自家儿子的少，她干瘪的嘴唇微微长大，眼睛里也盛满了惊愕——真是一个俏丽佳人，这份自然的美貌丝毫没有修饰的痕迹，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也分外迷人，她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笑意，如同精致描摹的画面，处处都透着精雕细琢的美感却又不生硬——
恐怕丈夫在外面保养的女人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司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东方幺幺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样荒谬，但是她的美貌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乐乐会唤她仙女也是正常。
“没关系，您的儿子很可爱伶俐，我也喜欢和小孩子相处，”东方幺幺眼波流转，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手抚平了刚才被男孩步伐掀起的餐布，“要不要一起吃东西？我看您也准备了不少。”
司娟虽然惊讶于东方幺幺的美貌，却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这样美艳不俗的女子，也不知道会是多么复杂的人物，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不用了……我……”
“我并不觉得您的先生还会回来，多个伴一起收拾不也很好吗？”
司娟的脸色彻底苍白，很显然，眼前的女子把夫妻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言语间极尽的讽刺在她口中说出来却很是自然。
可即便如此还是会让司娟心里不舒服，她阴着脸拽着乐乐就要离开，男孩却不肯立刻离开。
“妈妈！我想跟仙女姐姐玩一会儿嘛！”
本来心中就抑愤难平，本来男孩可以被纵容的撒娇此刻在身为母亲的司娟眼中也彻底变成了任性，又想到绝情的丈夫也是因为美貌女人而离开自己，积压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开来。
“你就不能听话点？一个个都是这幅样子！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我……”
说着说着，司娟的声音越来越小，压抑过久让她已经失去了爆发的能力，满腔怒火终于还是慢慢被本性的懦弱掩盖，如同烈火被灰石掩盖，剥夺了燃烧需要用到的空间和空气，温度不情愿地随着资格的失去骤然下降，没了声息。
一无所知的男孩被母亲这幅样子吓得不轻，他看着大喊过后又一声不吭的司娟，小手触碰女人颤抖的掌心，一片冰凉又战栗不已，就像司娟被张海升伤透了的心。
“妈妈……你怎么啦？”
司娟看到儿子一脸担忧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失态动摇了家庭仅剩的稳定和安宁，悔恨不已之中不禁开始怪罪点破一切的东方幺幺，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失望和自责。
家丑不能外扬，但是造成这丑陋的肇事者才是罪魁祸首，而且他们的交谈并没有意识到要避嫌，别人听去了也无可奈何，她受不了挑拨也是事实——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无能罢了……
想到这里，司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刚才的事妈妈给你道歉，你想玩就玩吧。”
体恤母亲的男孩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和东方幺幺嬉戏，一双再澄澈不过的眼眸里装满了不安。
“我不玩了！妈妈不舒服的话，我们回家吧！”
司娟很难受这一点年纪尚小的乐乐也是能清晰感受到的，又想到母亲身体不舒服还答应自己的任性要求出来踏青，心下也是无限愧疚。
这次险些崩溃的司娟也没有多余的心力维持虚假脆弱的表象，很是平静地牵着乐乐的准备离开——东方幺幺却向归冥使了个眼色，男子有些错愕，但还是叫住了他们。
“这位女士，请留步。”
归冥的外在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在张扬的东方幺幺面前 这份内敛沉和的美就显得没那么起眼，但是一旦察觉到就会被死死吸引，并且无法轻易挪开目光。
黑发简单地梳在脑后，一身运动服勾勒出健美的曲线，比起汉服的古板多了几分青春朝气的气息，如同水墨丹青一般俊郎大气的五官也同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质相符，司娟和归冥对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黑发男子脸上挂着招牌一般的微笑，迈步上前，手中不知从哪里递上一张黑色的纸片。
“这是我们店的特招请柬，请您收下。”
那张烫金的黑色纸片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下意识地吸引着司娟伸出手接下，上面没有多余的字，只有毛笔写下的四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相由新生”
“这是……什么店？”
归冥笑着慢慢开口——
“一家整形屋罢了。”
那之后司娟带着乐乐离开了湿地公园，而东方幺幺则带着归冥继续消灭自家厨子倾情制作的郊游大餐，咬下一口软糯清香的青团，又喝了一口果茶，女子脸上尽是满足而享受的表情。
归冥盖上保温杯的杯盖，长吁一口气。
“这下不仅是脱离监控，还额外揽了客人，回去的时候……”
“不要在意那种小事啦！”东方幺幺举起玻璃杯子，猛咬一口青团，咕嘟咕嘟地把剩下的果茶喝完，“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难得出来一次，不尽兴怎么行？”
归冥神色自若，开始把便当盒里一层层往下摆开，寿司和刺身应有尽有。
“我想知道理由。”
“嗯？什么理由？”
“在我面前装傻您觉得有用吗？”归冥拍拍手，“现在的世道，夫妻离心是再正常普遍不过的事情，那个女人众多不幸者的其中一员……为什么要给她出示店内的请柬？”
东方幺幺悠闲散漫的神色瞬间消失，顿时变得邪佞又玩世不恭。
“归冥，你觉的我衡量一切的标准是什么？”
“执念，以及人心所蕴含的愿力多少。”
“那你知道怎样的人才会拥有深刻的执念吗？”
归冥思索片刻——
“我对凡人不甚了解，但是像刚才那样的女人，应该不在您的考量范围之内。”
“哈哈哈哈哈——”
东方幺幺大笑不止：
“你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到位的…而刚才那个女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又或者说只是现阶段看起来很懦弱无能罢了。”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持有深沉的执念呢？”
连内心的渴求都没办法好好地表达，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委屈，根本不可能会是东方幺幺要找的人。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像她那样压抑内心的女人，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将所有的渴求释放而出！而这个机会，别人给不了——但我可以！”
东方幺幺的笑容里透着阴险的意味儿。
“而且越是平淡无奇的人，转身之后的华丽才越发可贵，不是吗？”
归冥无奈一笑——
“哪怕这次转身的代价，极有可能摧毁对方辛辛苦苦构筑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吗？”
女子手掌撑着下巴，笑容嫣然——
“那也是她们遵从内心做出的选择，我无从干涉～”
但是你乐在其中。
归冥没接下去，只是心想。
回到家中，乐乐也困了，司娟招呼着儿子睡着之后就开始看着那张自己鬼使神差接下的请柬发呆。
整形屋……她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找过不少的整形医生，都说她年龄太大底子也不好，哪怕整形也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