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泽走入了宫殿。
这里明显比屋外要温暖许多，少年伸开了手臂，和出口热气暖活着身子。
他面前这个殿堂与他以往看见了殿堂没有什么区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正中央的椅子与排列在两侧的立柱，至于悬梁自然也是挑高隼木拼接而成，这种倒拱形的建筑可以很好地承受外力的挤压，是非常常见的皇家宫殿。
少年在这里停顿地坐了下来。
（那是……我到底怎么了。）
他回想着屋外的情况。
以他的视力，根本就不可能看见南城。
这里与南城最少也有七八公里远，以正常人的视力来说，那里根本就不在视野范围内。至于门上的对联到底写了些什么，压根就是无稽之谈。
然而，那猛然间的视野竟然可以放缩地如此之远，就连视野中其他的阻拦物体也完全被无视，这压根就是透视的功能！还是超远程透视，这是Bug！
少年越来越不自信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心，赤印上的那股炙热的灼烧感已然褪去。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咒印的功劳，就在他的状态快要达到极限那瞬间，可以隐约觉得手臂就仿若燃起了火，这股火阻碍了他达到理想状态，就像是有人拽着他，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的那种感觉。
（或许丽莎……早已经料到会有这样情况的发生，也许就是她救了我吧！）
少年靠在了石柱上，他把第一批的供给留在了这个地方，这里是海拔大概两千米左右的宫殿，作为过夜用的地方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季云泽，过来，你看一下，这里似乎还有个通道！”碧娜说。
季云泽走了过去。
他面前的是一个高约六七米的玄铁大门。
黑色的铁门折射着金属的光亮，青苔盘踞在了那个上面，应该很久都没有人进出的样子。
“这里应该是通往内殿的门。”他说。
“与古代的皇庭类似，内殿与外殿是分开的。外殿最主要是用于招待来宾使用的会议厅，或者是召见臣子时使用的大堂，而内殿则是用来休息的地方。”
他推了推这扇大门，可是没有反应。
“是因为已经生锈的缘故吗？！还是说，这扇门需要很多人合力才能推开？！碧娜，能帮下忙吗？”
“可是，我感觉这扇门是固定死的！如果真的是内殿与外殿的交接点，它应该很容易就能通过。”
“唔……这么说也对，如果是内殿与外殿的交接点，应该很容易就能通过！难不成皇帝每日早朝还要推开这么笨重的铁门吗？！”季云泽肯定了她的说法。
少年仔细瞅了眼这扇铁门，“这里的门两侧都被铁定固定上，应该是为了防止内部的东西被外人发现。”
“没办法进去。”碧娜叹了口气。
“如果还可以保持刚才的那种状态，或许就可以……”季云泽在心里轻声嘀咕。
他不想放弃，赌上全身的力气也要打开它。
他把双手趴在门上，双脚拼命往后踩地，可是这全然无功。
“太重了，完全打不开……”
少年喘起粗气，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
（进来吧，我的主人！奴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脑海里忽然传来了这句话。
那是很轻柔的女声，是一段似曾相识的声音。
（请让我来指引你的方向！）
这声音再次回荡在了他的脑海里。
季云泽稍微后退，他把右手尝试性地轻轻放在了铁门上。
霎那，仿佛有股强大的吸引力，这股力量带他进入了门的另一边，连同碧娜一起。
门后的世界赫然浮现在了眼前——
这是个圣殿堂，与外殿根本就是两种景色。它如仙境般艳美，用彩泥与朱砂雕饰的美苏女神将这片圣土庇佑，楔形文字诉说着久远的传说。崩碎的石塑如天工之物，而精美的雕刻在这里才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栩栩如生的天恐龙与众神分居在云端的两层，它们双目嗔怒，直视着对面，缭绕的云气与折射下的光线把他们分割在了内壁的两端，巧夺天工的手笔令人叹为观止。降息于天地的圣母举着法棍与书籍，似乎在用知识与爱意化解它们之间的矛盾。然而，当圣母的光环无法再度照亮云端下的众生时，便如同是汉莫拉比的法典，冥冥中定下了这里的格局如底格里斯河流般深远。
这里就如同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精神宝库，它隐藏于深山之中，尘封了千年的记忆。而且季云泽很确信，这不是人类所能企及的成就。世界上绝对不会存在第二个敦煌，而且是更加绚烂的敦煌，如同是会呼吸的生冥，留给这殿堂的名字叫做永恒。
即使逝去了尘封的年月，它们依旧在这里完美地绽放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光泽。这座圣殿被火山包围，周遭空气中的大部分水气被烘干，阳光无法直射在这里，也不必担心盐化与湿气。
陨石从天而降，在人们之间的传言无疑给它再度上了一层金轮，无与伦比的自然环境与不被人类发掘的自然机制，让它的神秘变为了永恒的诗篇。
隐藏于云端的圣殿堂尘封了谁的记忆，它的圣光打在了季云泽一人身上，如同被召唤与指引，少年轻轻摆动了在右手边的铜镜，哗然——
整个内殿被一束从天而降的圣光打的通明，那是来自天宫的光线，由开凿于殿顶的时间轮中心投下，在数千面刻于石窟上的银镜反射下，耀耀生辉地照亮了殿堂内的每片角落。
中世纪的古典的风格结合了诺曼的柔情，那沉浸于黑暗中的天文钟正对着沉默的灵柩，少年挥手拂去了留于冢上的尘埃，就在‘咔嚓’一声打开灵柩之后，少年清晰地看见了如下的一幅画面——
血红色的丝绸内横躺着巨大的枯骨，数米长的骨头上没有任何残留的血渍，如同经过了水幕长时间的冲刷，恶心人的死亡气息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遗骸，但是他很确定，这根骨头就是龙骨。他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相关记载，龙的骨头与其他生物的骨头有着本质性的不同，这根也许是长颈龙的骨头，也许是翼龙的骨头。他把头慢慢扭回到碧娜所站的位置上，他幡然明白了一切。这是那条悬浮于天空之境中象征着死亡与绝望の龙的锁骨。
雕刻于石壁上的铜镜除了位置特殊外，缜密的计算把它们组合成了与天空龙背脊相连接的图画。如果说在内殿门口还无法看清这些，那么在灵柩边的季云泽确信，壁画中那段神话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这里是神坛！这不是什么宫殿，这里就是神坛！”他惊呼地后退了几步，眼瞳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里供奉的是代表死亡与绝望的天空龙，这不在四大神系内，这是其他神庭的产物。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供奉死亡的神坛存在！”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作为。
相比较地位卑微的土地庙，没有人会把死神当作圣灵供奉，虽然死神的职位要高出许多，但它恰恰是人们憎恶的根源。
“因为死神是不会死的啊！兄长大人。”
（那个声音是……）
少年猛地回头。
眼前出现的少女——
银色的秀发飘逸在圣光之中，百褶裙与JK制服随风摇曳。
她交叉着双脚，神色微忧地拖着下巴，骑在天空龙的脖颈上，仿若堕落的女神一般美丽。
“怎么了，露出那副明明在找小猫却好像看见了幽冥一般的表情。”
她嗤嗤地笑了起来。
面前的少女，丽莎——
是他一直都在寻找的人。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谈不上弥补的感情却又凝结于心头。
“云泽？”碧娜的表情有些别扭，吃醋地死拉着季云泽的手不放。
“哎呀哎呀，短短两个月不见，哥哥身边的女孩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啊！”
银发血姬楚楚可怜地歪着头。
“看来，只要是女孩都可以在哥哥心中留下一抹艳影……我还真是高估兄长了呢！”她顿了顿。
“那么，就让我隆重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东方世界的丽莎凯特，能在这里与你们相遇，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期一会吧，请多指教！”
紧接着把充满魔力的双眸盯在了季云泽和碧娜两手接触的地方，这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不、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我和她只是……”
季云泽猛地挣开了碧娜的手，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连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哼哼，可爱质朴的反应，我只是开玩笑的啦！笨蛋……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哼！”
丽莎好像十分满意似的瞪了眼碧娜，又摆出了陶醉的表情。
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哥哥是我的，你、滚开！’这句话。
单凭这点来看，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不过，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甚至愿意为了我舍命来到这里，这种被世人闻而避之的灾厄之地……”
丽莎温柔地微笑着，她展开了黑色的羽翼，在空中挥舞起来。。
接着像是在教诲无知儿童似的，以叮嘱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早就说过了，兄长是那个可以掌握所有人生死的人！是死神一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
“很遗憾，我还不能告诉你它的含义。”
丽莎静静得摇了摇头。
“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哥哥一件事情，这里所有人的死都和你有关系哦！”
“不可能！我警告过你不可以动用那种能力！”季云泽立马甩手说道。
“警告？有吗……但是，无论有没有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她单脚落在了地面上。
以妖娆而轻快的步伐走到了季云泽身边。
“因为这里所有人的死，都和我没有关系，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伟大的哥哥大人，在顷刻间便杀死了全村的人……这样的事情就连我都会感到心痛呢，哥哥真的好优秀啊！”
“那我的父母也……”碧娜的语气有些颤抖，低声的呜咽传来。
“也包括在内哦……那块陨石根本就是天空龙骨骼碎片的残害，是哥哥前世的遗体哦！不过呢，那在你们普通人眼里啊，就是从天上落下的火球啦，不带有任何痛苦的死亡也是种解脱呢……”
“我不知道，碧娜我真的，我……”少年的语气有些颤抖。
“原来叫做碧娜啊！真是好听的名字。但是，你竟然敢没经过我允许认可的情况下，和我家兄长在野外过夜，真是勇气可嘉呢……”
银发血姬踮起脚尖，在季云泽脸上留下了一道吻痕。
“……唔？”
接下来的好几秒，季云泽都保持这个动作无法动弹。
头脑发麻，变得一片空白。
“……我感受到了，你给我的感情……”
丽莎缓缓移开了唇瓣。
“但是，还远远不够，还不能安慰我……”
忽然间，就在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右手猛然间朝少年身后的黑发少女挥去。
咚——
好像有猛烈的撞击声传来。
季云泽猛地转过了头，只见黑发少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之而去的还有地上的一抹血迹。
“丽、丽莎……”
“我没有杀死她啊，我只是给她点教训而已。”
银发血姬在云泽耳畔轻声地说。
“哥哥是丽莎一个人的，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丽莎一个人的！无论丽莎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哥哥也都是丽莎一个人的！我爱你爱地有多苦，那些妄图沾染你的，亲近你的，也都会有多苦……我想把这份心意表达给你，你是否能接纳这样的我呢？！”
.“……你不是我的妹妹！”少年猛地挣开了少女。
可是银发血姬的动作明显更加迅速。
她把少年按倒在地上。
少年其实推不开她的。
少年其实不想推开她的。
“我等你……一直都在等你，时刻与你同在。”
“……丽莎……丽莎？”
“我真的好高兴唷！虽然我知道哥哥一直都很安全，但是哥哥不知道，哥哥可以舍弃生命离开那个女人来寻找我，我真的好高兴……”
“那是肯定的！我们回家，现在……”
季云泽伸出了右手，不过指尖触碰到的只有空气。
银发血姬化为了一抹黑雾，少年抓不住那团雾气。
“现在的你，还不是真正的你，等你觉醒之后，我们再相聚吧！”
留下了代表爱意的吻痕后，少女消失在了空中。
◇
“……”
季云泽抹了抹嘴角的唇印。
他看着在原地站立的女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
得来的回复却是——
黑发少女的提问。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碧娜……”
“有什么事情吗？”她歪着头有些不解。
“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我很内疚，但是……”
“怎么会呢，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如果不是你把我和昏迷的父母送去了医院，我也已经死了吧！”
这与她真实身份完全对不上，就在少年迟疑之际——
“你是我的恩人哦！谢谢你！”
“恩人？”
“这些年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当年……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如果不是你当时就在路边，急忙把我送去了医院，可能我也……但是你知道的，脑出血……脑出血是治不好的！父母的事情你没必要内疚……”少女的声音有些抽噎，不像是在说谎。
（记忆应该是被那个小恶魔重塑了吧！）
季云泽想到这里，低头叹了口气。
“那之后呢，你没了父母，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被抓在一个黑心酒馆里干苦力，虽然日子很难熬，但是幸好有你在，在我准备自杀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旁，愿意花高价从酒店老板那把我买下来，就这样和你……”
碧娜有声有色地讲起季云泽那些本没有发生过的‘光荣事迹’。
……
少年沉思了片刻之后——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算我欠你的。”
季云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殿，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就在这时——
灵柩里的那块锁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钻入了季云泽体内。
一股强劲的力量顿时澎湃在了内心的角落，剧烈的疼痛让少年晕倒在了地面上。
他眼睛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
面带笑容的黑发少女以及隐约浮现在少女身后的苍穹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