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姜迟的行程是本有的，张雪便选择了低调。
三人一行离开游艇，也没有过多在码头停留，径直往大陆腹地前进。没有代步工具，倒给人一种军训时拉练的感觉。一路上，果真没有人来盘问——无论是理所应当的人还是制度之外的人。而姜迟拣的路也颇为僻静，能够进入视线的人也都远远的相安无事。于是，姜迟便轻声介绍起了这片脚下的陆地。
按照莫比菲斯世界的说法，如果一片大陆被海洋隔断了南北极，就可以称为海中大陆。而东蛮大陆，就是一片海中大陆。由于魔法落后，东蛮大陆自从被东洲来的魔法师军团敲零打碎地花了几百年时间而征服之后，这里的文明就处于了缓慢发展，甚至是停滞状态。没有系统的魔法教育体系，偶尔崭露天赋的人也纷纷被引诱去了东洲，接受所谓的教化，留下当地绝大多数人保持愚昧的状态。那些来自东洲的魔法师们习惯于在这片土地上享受人上人的待遇。毕竟，当魔法成为普通人能够掌握的技能后，魔法研究所需要的钻研精神却是难以普及的。
所谓饱暖思**，恰是对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们精准的概括。
“那么，普蕾尔的那个魔法学徒呢？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还是你说的那种家伙的典型？”
当姜迟的介绍稍微停顿的时候，张美便八卦地问道。
而姜迟似乎猜到了张美问题里的问题，只是笑着摇头：“小美，你没必要太过机警了。因为雪公主的缘故，即便是今天，中国和法国之间虽然免不了摩擦，却仍然是最牢固的要好关系之一了。无论一个中国人是否相信这就是真正的雪公主，只要顶着这样的相貌，散发着这样的气质，他就天然会有好感的。大概，你并不知道现在的地球上，那些中国历史教材中，对雪公主的评价花了多少笔墨。而另一方面，天下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地球把大量的自然科学体系下的技术传播到了默比菲斯世界，自然不可能是无偿的。各个大国都会攫取自己希望的利益，如果非要说区别，也不过仅仅是彼此之间的吃相有些高下。说到吃相，作为我大吃货帝国，自然是喜闻乐见那种共同开发，共同发展的援建方式了。”姜迟的笑脸随着话题的延续而越来越有些自豪，“咱们脚下的东蛮大陆，就是中国在莫比菲斯援建的核心地区了。别的不说，你猜猜，而今的东蛮大陆上，普及率最高的语言是什么？”
张美显然猜得到姜迟的言下之意，但他不太敢相信，果断当了那捧哏的角色：“难道是汉语？”
“咱们现在所在的东蛮大陆西岸，流行的是东北话；而在东南那边儿，说的就是重庆话了；至于大陆腹地和北岸，就是山东话和陕西话纵横交错了。剩余的，影响力太小，就不提了。”姜迟一边笑着，一边说起了方言，“普蕾尔的徒弟叫张子云，是个重庆娃儿，长得乖生生的，逗是脑壳有西拐直角，当年刚刚儿学魔法他逗和普蕾尔呕过气，说啥子‘一学魔法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勒回儿不晓得他的节操还捡得起来不。”
张美瞠目结舌半天，终于发自肺腑地对姜迟赞了一句：“迟姐，重庆话地道啊！”
“没得办法啊！那个张子云都二三十岁的人了，普通话连个三级都考不起，普蕾尔早先逗遭他气得不好。”姜迟继续笑着，再次摇了摇头，口里也换回了普通话，“我要是说不好重庆话，普蕾尔也不会拜托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张子云算是近些年来难得一个真心是为了研究可以把节操丢尽的年轻人，所以普蕾尔虽然经常气着，倒又舍不得不管他。”
“节操……”张美喃喃低语起来，然后鼓起勇气问道，“比如你之前说的那什么……专业按摩？”
“专业……”姜迟大概想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滞，“那家伙已经不能用专业来形容了，起码也该说是偏执。就你说的魔法按摩，他在四年前寄给普蕾尔的报告论文里，可是把前列腺，子宫颈什么的，分门别类甚至具体到厘米，挨个儿进行实验，并且是对数百人的实验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单是性器官按摩的报告，文字图表加起来都快上千页了！当真是精细严谨，有理有据，当场就把普蕾尔给雷了一个里焦外嫩。听说，这一两年，他更是变本加厉了。”
“噗……”
张美连忙按住了自己的嘴。
与此同时，跟在最后，静静体验着，尝试着用魔法辅助行走的张雪也插话感叹了一句。
“能够锲而不舍地把一个常人喜闻乐见的享受做成严谨的论文，这个张子云放弃了的东西，可不只是节操啊！”
“所以，等我们见着了张子云，你们最好有点儿心理准备，无论他在做什么，甚至是正在做什么，都不要太过惊诧。”
姜迟回头望了一眼张雪，继续带起了路。
从码头出来，基本是灰仆仆的砖石水泥色调，路边植着还算整齐的阔叶树，如果仔细看去，如果看得明白，便能察觉这些树都是地球上有的品种，而在林道两边，以及更远的地方，就是散落的人家、作坊、店铺，甚至小块儿的菜地。
极富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内地城乡结合部的气息，而且是更靠近乡村的那种——如果不去在意，或者察觉不出那些和魔法有关的痕迹的话。
起码，对于张美而言，这一路以来的所见，虽然没有和任何一个生人说过话，却也是一种久违的熟悉。
就像是在放假的时候，陪着漂亮姐姐回老家……省亲。
这是一种错觉，或者说错乱。经过三十年改革开放的中国，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已经是公元二十二世纪了，中国在另一个世界的援建的核心地区，看上去却是那么的落后，落后得让作为中国人的张美不禁心生缅怀。
联想到姜迟的一些话，张美从空气中约莫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大概，有很多人在诺大的棋盘上手谈得正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