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王艾达将要做什么,无论张美希望她将做什么,就在他们的嘴再一次快碰在一起时,阿尔伯特·威斯克开门撞破了这气氛。
“小美……兴致不错。”他看了看被王艾达半压在身下的张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到了一些问题。”
很显然,情调这东西就像所谓缘分一样,可造而不可求。王艾达埋着头,抬眼瞄了一眼阿尔伯特·威斯克,呵呵一笑,起身回位,正襟危坐着;张美则有些尴尬,赶忙从八仙桌上爬起来,准备将衣襟上那颗扣子重新扣上。
“威叔,你说。”
阿尔伯特·威斯克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金刀大马地坐下,将墨镜摘在手里,睁着红眼睛,紧看着张美:“你原本打算的,将李香莹那个小姑娘,是送给旅阳人,还是食磁人?还是……都送?”
“……食磁人。”张美的动作停顿了几秒,似乎立即扣上不是一个好主意。
阿尔伯特·威斯克思考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果然如此。那么,我们在这里所做过的一切,在我们离开之后,是否依旧拥有?”
张美闻弦歌而知雅意,答得很爽快:“我也是第一次独立穿越,之前,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安排好了的。我只能说,我以前穿越的经历,都不曾忘记。”
“那么,我们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按我的理解,这次穿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问问。”张美闭了眼睛,过了约莫半分钟,再度看向了阿尔伯特·威斯克,“复盘时间。就像下围棋之后复盘……”张美忽然顿了一下,瞧了瞧微笑保持聆听的王艾达,才又看向阿尔伯特·威斯克,“你可以理解为国际象棋下完之后,研究棋局得失的时间。”
阿尔伯特·威斯克火红的目光一跳:“有多长时间?”
“很长,但不是无限。”张美轻轻摇头,似乎知道他的威叔究竟想说什么,“到回归的时刻,不会有任何提示,除非是我们主动要求回归。”
“嗯……”阿尔伯特·威斯克突然看向了王艾达:“小美,这一次,我来指挥,如何?”
“好吧。”
张美答应得干脆,阿尔伯特·威斯克也不矫情,立即开始下令:“已经要求了的那些人类教材,还有很多并没有看懂的东西。艾达,别浪费时间了,能学多少是多少——放心,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你和小美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节目,等你们回归了有大把的机会。至于你,小美,待在你的书房,一个人继续耐寂寞吧,直到强制回归,或者,你耐不下去了。但首先,小美,你帮我确认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问一下,你的成绩,和胜利者相比,有多大的差距。”
“嗯……”张美上了眼,这一次,他没有很快睁开,脸上不断浮现起悔恨的表情,却又一次次很快散去。
王艾达倾过身子,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无论是什么差距,说出来吧。”
似乎是王艾达手指的温度给了张美力量,他抬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我没有第四次要求教材,而其他所做的一切不变,那么胜利者将是我。”王艾达的手感觉到了张美的颤抖,只听他继续说着,“王姐姐,威叔……其实,当要求第三次教材,结果什么都没有出现时,我的思路就已经了有了支撑,再要求一次教材,目的不过是增大判断的正确概率。”
“这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张美依然遮着自己脸,头却摇了摇,“威叔,靠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概率就遭遇文盲的现象,去推断人类文明的情况,然后从教材中寻找印证,这本就是一种赌博。如果活下来,和以第2名的成绩活下来,有本质的区别,那么我的做法就真的是无可厚非了。可是,这是只有一个胜利者的剧本!我既然决定了取巧,我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我当时为什么要犹豫!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
张美的手不由握紧,王艾达觉得生疼,她当机立断地使上更大的劲儿。
“小美,马后炮是没有意义的!”
手上的痛感加上王艾达的呵斥,让张美暂时摆脱了追悔。
“王姐姐……”
“小美,不管是和我一起浪漫,还是一起浪,我都可以乐意,但不能是和这个样子的你。”王艾达放开手,朝阿尔伯特·威斯克点点头,站了起来,“威斯克,你下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命令。”
“但你会努力去做。”阿尔伯特·威斯克也起了身,“艾达,干得漂亮。”
“谢谢。”
王艾达微微摇头,微笑着进了自己的书房,留下了阿尔伯特·威斯克,以及还有些发呆的张美。
安静了几秒,阿尔伯特·威斯克压了压声音:“说吧,小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你不是说,我有了一个血浓于水的女儿吗?”
“那个啊……威叔,你竟然还记得那一茬。”张美终于开始收敛起心神来,“虽然不能断定,但多半,阿莱克西亚用你体内的病毒,救活了……我的初恋女友。”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用手帕包着的那颗牙?”
“威叔,你记性真好。”
“……小美,你想和艾达生孩子吗?在原本的世界里。”
“啊?威叔你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生育能力,我看不出艾达有什么格外的优势。还是说……归根结底,你只是玩玩?”
“事情比你估计的要复杂。”张美移开右手,半仰的头,斜瞥着阿尔伯特·威斯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威叔,你不熟悉汉语,难以体会这两句诗的内涵,我实在无法和你说清楚。”
“是吗?”阿尔伯特·威斯克重新戴上墨镜,转身走向了书房,却在开门的时候回头:“我会尽快学习汉语。”
这话似乎把张美逗笑了:“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妈?”
回答他的是关门的声响。
张美继续仰靠着椅子,那八仙桌上方的白炽灯依旧发着柔和的光。他想着相原和美,那个在校园里,天空中露出鱼肚白时的那个吻;他又想着刚才,王艾达胸脯的美好手感,以及那一句“小园香径莫徘徊”里勾人的抑扬顿挫……
这些,会在多久的将来,成为回忆,成为掀不起任何涟漪的回忆?
明知道这是值得悲伤的未来,却怎么也悲伤不起来。
人尽妻也,母一而已,胡可比也……母亲啊……我,真的一语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