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光是直呼皇帝的名讳就已经触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就算被砍头都不足为奇，王绶却一脸淡然地继续说道：“他年轻时不是这种人，或许是老了？他宠幸年轻妃子而不上朝处理政务，终日窝在后宫夜夜笙歌、重用爱妾的宠臣、为了一个女人挥金如土，散尽国库钱银，城外的人或许还不是很了解状况，可是城内早就一团乱了，皇帝不理政事、高官们为所欲为，胆敢谏言的人立刻就会受到重罚。”
王绶眯着眼睛，脸上挂满嘲讽的笑容，“各位可曾听说过凌迟或是剥皮之刑？”
云裳揪起眉心点点头。
“凌迟”乃是行刑时慢慢地用刀宰割犯人，极尽所能地折磨犯人至死的一种刑罚，“剥皮”则是剥去犯人皮肤。
“如今的皇城，三天两头就会执行一次如此残酷的刑法。”
“怎么会……”云裳吓得背脊发凉、缩了缩脖子，“那种刑罚不是三百多年前就被取缔了吗？”
无论是哪一种刑罚都太残忍了，所以早就遭到废止，王绶听到云裳的话后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来你对宫廷历史还有些了解嘛。”
云裳的眼神飘忽不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关于武国，尤其是皇室相关的知识，自己可是花了好几年工夫学过，应该说是不得了解。
毕竟云裳原本应该以皇子妃的身分嫁入皇室。
“我、我只不过是从旁人那儿听来的。”
王绶并未继续追问，紧接着说道：“不久前，朱玄昌才修订过刑法。”
官吏贪污官银达六十两就处以凌迟之刑，疑似谋反或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者无须重审，立即处以凌迟或是剥皮等酷刑，九族还要遭磔刑惩处后斩首示众。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应该是被年轻貌美的妃子鬼迷心窍了，他最喜黄丽妃，这位妃子天性残忍，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癖好，听说她见人死去就会特别兴奋。”
“丽妃”是皇帝的嫔妃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子，位居正一品，地位崇高如宰相。
除了丽妃之外，其他属于正一品的嫔妃尚有贵妃、惠妃、华妃，统称四夫人。
王绶来回看着无法言语的云裳、绮罗和娥瑛后开口说道：“这么说总该了解了吧，都城里的百姓很可能因为微不足道的密告或诽谤中伤，一觉醒来就遭杀身之祸，身在城中的我也未必能躲过一劫，因此我才希望能求得金丹，让自己拥有脱身之力。”
绮罗摇摇头，“你这理由太荒唐了。”
“是吗？”
“当然了。不想遭人杀害的话，辞掉官职不就好了？”
“唉，我有无法辞官的理由。”
“果然不能相信他的话，喂，云裳……”
云裳紧张地看着王绶并且小声问道：“那……后宫呢？”
“吟春宫可是宫中最糟糕的地方，黄丽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而为所欲为，见到碍眼的女官就以无端的罪名将之杀害，就连看不顺眼的妃子也被毒杀……”
“真、真的？”
“不久前，宫里的刘贵妃在赏花茶会上被毒身亡，而云华妃后来也被人下毒，如今还在鬼门关前徘徊呢。”
“骗人！”云裳拉高嗓门探起身子。
“云裳？”
绮罗赶忙走到云裳身旁，王绶则平心静气地回答道：“这可假不了，云华妃虽然挽回了一条命，不过听说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法下床。”
云裳虚弱地瘫坐在地，她的心情十分混乱，脑海也是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动弹。
许久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来，用她那对浑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王绶，“王大人。”
“大人就免了，叫我王绶就好。”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假使你真的是九寺的人，能不能运用你的关系把我送进宫呢？”
王绶的小眼睛锐利地注视着云裳。
“你过来一下。”绮罗把手臂搭在云裳的脖子上，然后将她拉到回廊，“你想干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是我的姐姐……”云裳哽咽地打断绮罗的话，“那位华妃是云家出身……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你说什么！？”
“绮罗，假使那个人所言属实，我想进宫去探望姐姐。”
姐姐那如同阳光似的温暖笑容在脑中浮现，光是这样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
“看来你也有你的隐忧。”王绶也来到回廊上，“华妃的妹妹……这么说来，你就是传说中已经失踪的云家么女吗？”
她们的对话被对方听到了。
“是又怎样？”绮罗像要挺身保护云裳似地站在云裳身前。
令人窒息的沉默立即扩散开来。
云裳原本应该遵照皇上和云家家主的决定成为皇子妃，却在出嫁当日逃了出来。
因为逃跑时乘坐在阿白的背上，所以云家么女被妖魔抓走的传闻迅速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所有人都没料到云裳竟然是依照自己的意志、和一介方士住在离都城不远的白苑山里，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王绶笑了笑，“不过，我想确认一件事，你和传说中的方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指……”
“你们两人是不是情投意合啊？”
云裳一时语塞，脸上唰地红了起来，王绶诧异地皱起眉头，绮罗则低声说道：“那个方士讨厌凡人、讨厌外人，就只对这位姑娘例外。”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啦！”王绶异常高兴地笑着，朝着眉头深锁的云裳和绮罗说道：“如果你真想探访云华妃，我可以想办法为你安排。”
“多谢！”
“只不过……”他那颜色各不相同的左右眼正闪闪发光，“我有个条件，等方士回来后，你必须让我们见上一面。”
“这……”
“卑鄙！”绮罗狠狠地瞪着王绶。
“随你说吧。总之，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方士。”
“我想他一定会拒绝你。”云裳老实地说道。
王绶却开怀大笑，“我并没期待他一定要帮我，只要你能为我引荐就好。其实，我也听过不少关于白苑山方士的传闻，据说几乎没有人能够见上他一面。”
王绶依然嘻皮笑脸地又补上一句，“等我们见过面后，他说不定会帮我达成愿望啊。”
云裳默默地烦恼着，她知道辰仙绝不会答应为王绶炼制金丹，就连见面都可能嫌麻烦。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潜入后宫探望姐姐，没有亲眼确认姐姐的安危，她定会寝食难安。
“如何？”
王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半晌后，云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轻轻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王绶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听说方士是一位老态龙钟、弯腰驼背的老者，他当真炼得出金丹吗？”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