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
云裳隐约听到细微声响，因而睁开眼睛，她才一起床就发现窗外出现摇晃的光影。
她赶忙跑向窗边，发现庭院另一头的药房里透出了昏暗的灯火。
灯火在点亮之后，马上又熄灭了。
即便如此，云裳还是十分高兴，立刻跑向回廊往药房方向飞奔而去。
一定是辰仙回来了！
云裳一边这么想，一边用力推开药房的门。
一道乌黑的人影正站在中药柜前。
“辰仙！”她开心地冲向黑影。
“啊！”然而传来的叫声却是陌生男人的声音。
云裳凝神往黑暗中望去，对方根本不是辰仙。
“呀！”她害怕地大叫一声，却被一只硕大的手掌捂住了嘴。
“快放开云裳，你这可恶的色鬼！”下一个瞬间传来绮罗的怒骂声，物品碎裂声紧接着响起，云裳终于得以从男子的手中逃了出来。
“吵死了……”娥瑛也手拿着提灯出现了。
云裳惊恐万分地张大眼睛注视着入侵者，对方是个年约二十的男子。
男子跌坐在地板上，手捂着后脑勺，一个破掉的捣药钵在他的身旁滚动，绮罗似乎是用那个东西砸了男人。
“你是哪位？”
“你谁啊？”
云裳和绮罗不约而同地发问，男人答道：“抱歉，在下绝没有任何歹念。”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
“哼，三更半夜偷偷溜进别人家里，还想说自己不是坏人！你到底有何居心？”
绮罗说得没错，要是阿白在场必定会把他咬个遍体鳞伤，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那些人的目的大多是想偷窃金丹。
云裳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想要金丹吗？”
“嗯，没错。”
“真不凑巧，方士正好不在家，至于几时回来……我们现在也不确定，请你改日再来吧。”
“云裳，没必要对一个入侵府邸的窃贼这么客气吧，要我说，就该把这个家伙绑起来丢到山林去，让妖魔们饱餐一顿！”
“我拒绝，要死就该死在床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见男人如此大言不惭，绮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胆子倒是挺大的嘛，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的确，这个男子在入侵府邸时被逮个正着，却丝毫不以为意，依然嘻皮笑脸地站在那儿。
他的身材十分高挑，体格和他的脸皮一样厚实，身上穿着已经褪色的短摆上衣，这是手头不宽裕之人的穿着打扮，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又不会给人穷人的感觉，当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那对小眼睛。
他的右眼是黑色的，但是左眼则是不近看就无法分辨的深灰色。
男子苦笑着说道：“我叫王绶，是九寺的一个官吏。”
“你是官吏？一点也看不出来。”绮罗瞄了一眼男子粗俗的打扮。
所谓的九寺是皇帝的谍报机构，当今天子善佛，故起此名。
“官吏不过是徒具虚名罢了，我很少上朝，整日都在游手好闲。”王绶尴尬地回答。
总觉得这个人很可疑。
绮罗凶巴巴地问道：“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金丹不远跑来白苑山？”
“我必须等见到这里的方士后，再直接对他说明详情。”
“这里的主人不在家。”
“那我就一直等到他回来。”
“实在搞不懂你这个人，快给我滚出……”
“等一下。”云裳在王绶的身旁蹲了下来，“你流血了，伤口看上去划得很深。”
捣药钵被摔得粉碎，对方显然是被大力击中，于是云裳在药房中来回走动，两三下就找来干净的纱布和药膏。
“云裳，你该不会是要替他包扎吧？”绮罗不可置信地拉高嗓门。
“因为，这里是药房……”
云裳觉得不能就这样将一个受伤的人赶下山，她自己刚登上这座山的时候，也是个不受欢迎的访客，多亏有辰仙悉心照料在山上昏倒的自己。
“你坐到椅子上吧。”云裳让王绶坐到椅子上，轻轻地帮他拨开已经被血沾湿的头发。
所幸伤口并无大碍，结束包扎之后，王绶一脸轻松地笑着对云裳道谢。
当云裳泡茶给他喝时，他一口气就将杯子里的茶水喝个精光；端出晌午吃剩的肉包子时，也豪爽地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
“你既然有事找这里的方士，为何要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被绮罗这么一问，王绶边嚼着嘴里的食物边回答道：“我觉得不这么做的话，可能会见不到人。不管他是仙人还是方士，总之我听说这座山的主人无论怎样的丹药都可以炼制出来，但他却很讨厌凡人。”
“与其说他讨厌凡人，不如说他是讨厌外人。”
云裳的心情有点受到影响，“绮罗，你说得太重了。”
“但我说的可是实话，那个男人除了自己和少数人之外，对其他人都是冷酷之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不过还好这里的主人不在家，算你走运，不想遭殃的话，我劝你赶快回去吧！要是让他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金丹，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
娥瑛也频频点头，“他最厌烦的就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凡人。”
“贪心有什么不对，只要是人，谁不想健康长寿呢？身为方士不就是要帮助这样的人吗？”
绮罗和娥瑛对看一眼后摇摇头，云裳也感到相当惊讶，毕竟能够坦承自己贪心的人并不多见。
不过，他没有让人嫌恶的感觉。
云裳对他的说法很感兴趣，“你为什么想要金丹呢？就算没有金丹，你还不是活得这么健康，看起来应该可以比一般人长寿。”
“这可未必。”王绶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都城是个妖魔鬼怪聚集的巢穴，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我可从没听说都城里有妖魔出没……”
凡人大多不相信妖魔的存在，总认为妖魔只会出现在古老的故事中，云裳也是直到一年前都这么认为。
“你在说什么啊！这世上有比凡人更恐怖的魔物吗？”王绶斩钉截铁地说道。
“哎呀呀。”连娥瑛都感兴趣了，“你的话确实有趣，嗯，这的确是个真理。”
“尤其是在皇城，披着人皮的魔物多得不得了，那种地方简直糟糕透顶，每天在城里的任何角落都可能发生人杀人的惨案。”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云裳很惊讶。
“你问为什么？因为朱玄昌是一个暴虐无道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