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明风在卫茜墓前坐了好久好久，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势渐收，太阳也终于破云而出，扫除了些许阴霾。
宋乾乾站在顾明风身后，一直无声地陪着。她这才发现，原来顾明风也是可以很温柔的，他会在说起和卫茜的老朋友时语气无奈，也会在说起顾晟易的时候表情慈爱，最起码这和宋乾乾短暂接触的他完全不一样。
离开前，顾明风找守墓园的老人要来了胶水，将卫茜照片翘起来的边角细细粘好。然后他贴近照片，掏出相机准备拍照。在按下快门之前，他突然顿住，然后看向宋乾乾说道：“你也一起吧。”
宋乾乾愣了一下后，快步走到另一边蹲下，相机将这一幕圈下。
而在照片中，宋乾乾微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机举在身前，一起面对镜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下山，曲江硕和安非依旧在原地等着，和来时一样，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一幕在曲江硕看来已经习惯，自从卫茜去世后每年陪顾明风来这儿的都是他，在他这个年纪还留在身边的朋友已经不多。从前在商场上浮沉多年，也多亏了顾明风和卫茜的帮衬。想到卫茜……曲江硕微微叹了口气，那真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
可惜命运实在不公。
宋乾乾本来以为回家后顾明风会找她谈一谈，可是他和曲江硕、安非三人订了当晚的机票就回国了，走得干脆利落。
临上车前，曲江硕还偷偷给了宋乾乾一个“你懂得我们之间的秘密”的眼神，宋乾乾只能心虚地别开了眼，嫁妆没看到。
他们走后，宋乾乾把顾晟易从手机里放出来。
他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站在窗前怔怔发呆。后院里有一棵两层楼高的梧桐树，据说是当年妈妈亲手栽种的。他甚至能想象到她生前的模样，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树荫下品一杯咖啡，一定还穿着的是她最爱的白色连衣裙，温柔且骄傲。
宋乾乾知道这个时候最合适的做法不是语言安慰，而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待一会儿。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了。先去厨房告诉了保姆阿姨不用准备晚饭，而且给她放了两天假。毕竟被她看到顾晟易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得解释，还很麻烦。做完这些，她拿了点现金出门了，在出门前给顾晟易留了一张纸条。
她想让他知道，她一直在默默陪着他的。
普罗旺斯真的是个很浪漫的城市，整个城市节奏都很慢，街道错综，住在道路两旁的人家几乎户户都在墙边栽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不过宋乾乾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逛，她正在地图上查找中餐馆，奈何路痴这种毛病貌似会传染，她感觉自从和顾晟易在一起后她的方向感都没有以前好了。
逼不得已，最后还是求助了乔简一。
乔简一十分负责，不仅很快就回复她信息，而且还说要来亲自带她过去。宋乾乾没有拒绝，正好她也赶时间，着急回去。
在路边等乔简一的时候，白念儿给她打来了电话。
“说！你是不是假借出差的借口去英国约会去了？！”
白念儿上来就是一顿质问，惯有的八卦兮兮的语气，洞察一切。
宋乾乾本来想否认，她一开始是单纯奔着出差的目的来的，可是现在的情况……貌似还真被白念儿说中了一部分。于是反问白念儿：“你怎么知道。”
白念儿“呵呵”了两声，嘟囔了句“我就知道”：“先是你突然去了法国参观什么基地，第二天顾晟易也不在了，旁人或许会被宋天成的话唬住，可作为放个屁就能知道你前一天吃的是什么的亲闺蜜，我早已洞悉了真相！以艺人和助理的身份作为掩护，实行错时段飞行，这不就是明星们掩盖地下恋情最常用的手段嘛，况且……我是你们谈恋爱的知情人！”
宋乾乾失笑，沉吟了一下又问：“念儿，我刚刚正好放了个屁，你说说，我中午吃的啥？”
“滚犊子！”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白念儿问她现在在干嘛，她只好含糊地说顾晟易心情不是很好，她出来找中餐馆买一点他喜欢吃的菜回去。
白念儿“啧啧”称奇，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了？以前可只有我和肖枫惯着您的时候。”
直到挂了电话，宋乾乾嘴角还挂着笑。
是啊，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照顾人的情绪了？可能当心上放了一个人的时候，他所有的喜悲她就都能感同身受了吧。
她突然就十分能理解顾明风的做法了。
他也一定爱卫茜爱到了骨子里吧。
乔简一来得很快，他看起来应该是刚刚运动完，穿着宽松的运动套装，后背背着双肩的运动包，耳机挂在脖子上，这个年纪大男孩本有的朝气和蓬勃。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辆单车，载着她很快就来到一处中餐馆。
“法国餐味道确实很单一，乾乾姐你如果吃不惯可以经常来这儿的，老板和我很熟的，味道一级棒！”乔简一兴致勃勃地解释道。
老板是一队很随和的夫妻，菜品也更偏川渝风格，正中宋乾乾的下怀。
她要了两份小面，一个辣子鸡丁和两碗鸡汤打包。
乔简一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问：“乾乾姐，你要回去吃啊？”
宋乾乾应了一声，随即偏头问他：“你吃晚饭了吗？我帮你也买一份吧。”
“不用不用！”乔简一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发，还是没忍住：“乾乾姐，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买两份啊。”
宋乾乾沉默了一瞬，笑得真诚：“买两份当然是因为我……比较能吃！”
乔简一更尴尬了，他貌似发现了什么小仙女的秘密？
宋乾乾一个小时候回到公寓，顾晟易还待在原来的位置。
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一边把餐盒在桌上摆好，一边温声道：“先吃饭吧，我买了你爱吃的川菜回来。”
“你出去了？”
“嗯，我想你肯定也没有胃口，就买了点中餐，实在不行喝点汤也行……”
她话没说完，顾晟易就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薄荷的气息将她包围，他的身体有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
“你抽烟了？”她问。
“嗯。”
之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他现在就仿佛是一根没有方向的浮木，只有抱着她时才会有归属感、安全感。
“乾乾，我想多陪妈妈几天，可以吗？”他问。
嗓音涩涩的，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他其实也深知自己在国内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本不应该在这里耽误。可是他真的太想太想再陪陪卫茜，哪怕一天也好。
“好啊，你想陪几天就陪几天。”宋乾乾顺嘴搭音，答应得倒是快，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
顾晟易闻言，也忍不住逗她：“那《飘萍》的拍摄怎么办？”
宋乾乾：“……”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让宋天成去解决！他一个堂堂这么大的经纪人……”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正是宋天成。顾晟易睨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宋乾乾，后者硬着头皮接通。
“喂？”
“你们是什么情况？我都说了让你早点把他送回来啊！”宋天成的语气听起来又急又生气，一来就是一顿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