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教授砸吧砸吧嘴：“有水吗？”
陆阴阳用自己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赵教授喝了几小口，吐出一股浊气。
“你们也不要怪明小姐，她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护卫，保护我安全，我是这次寻找圣灵之眼的实际决策。”
赵教授也看出我们和明辰溪关系非比寻常：“原本就是公司雇佣明小姐作为安保顾问，和我一起入藏区寻找圣灵之眼。我开始想要找三个懂藏语、身手利落的年轻人一起，明小姐认为人多反而不好，于是找到了你们。”
“圣灵之眼我一直在研究，最初我有两个大方向设想，一是它是一种奇特的容器，作为象征物和代表神性的仪器，被人赋予了力量，但这个猜想有一个巨大漏洞，因聂斯脱里在几份文献上都说过是得自深海的奇珍，能够洞察灾难，获得生命新生，开启智慧，是圣灵降临的证明。聂斯脱里是一个立主人性神性分割二元化的先驱，因为坚持这个神学观点，他甚至被审判和驱逐，更不会随意使用神性这个词。”
赵教授此时仿佛恢复成了最初我们见到的那个男人，引据典籍随手拈来，内部逻辑严密。
“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想，圣灵之眼是存在的一种奇特物质，它可能是一种矿石，也可能是一种生命体，甚至可以是一种特定环境下的现象。”
沿用这个方向，克里斯托赵花费了大量时间整理相关文献，他走访了各地博物馆、宗教典藏室、史馆、遗迹保存地，到处询问请教，把相关信息进行删减和互相交叉论证。他走得越远越是发现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圣灵之眼这东西曾经被聂斯脱里同时代的其他主教们提及过，说是不可思议之物，认为是圣灵显化。
可以这么说，圣灵之眼在帮助聂斯脱里登上牧首职位起到了相当不俗的助力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他提出了“异端”学说，还有那么多拥趸的原因之一。那时候，真正能够展现神迹的教士并不多。
圣灵之眼被称为是圣灵掉落在海中的眼睛，认定是右眼，具有看到灾难、获得新生、开启智慧的奇妙能力。被它赐福者将具有圣灵保佑，虔诚良善，不惧病痛，并且寿命悠长，以继续作为圣灵仆人宣扬圣光而存在。
赵教授找到了两则难以被验证的非正规途径记载。
其一是聂斯脱里还在安提阿修道院当修士时，他原本身体不好，右眼有疾病，后来几乎目不能视，疑似是患上了如今的白内障，可有天他从一位航海士那里得到了一件宝物，眼睛重见光明，而且眼中有仿佛十字架一般的十字星，如同得到了基督庇佑。
其二来自于一位教徒的私人书信，他写给自己乡下表弟的信里提及了聂斯脱里修士，说他拥有海洋中的眼睛，在他身旁会感觉到平静和罪业的消弭，并且说自己也获得了聂斯脱里的祝福，手臂上有了神迹之眼。
这两则来自于不同的群体，说辞方式不一，能够大略看出聂斯脱里两点特征，圣灵之眼的确和“眼睛”有关，它也源自于海洋。
顺着这个思路赵教授继续追查，有了更进一步发现。景教内部文献上有记载关于如何封印圣物的文字，说是将其封存在山峦之巅，冰封之地，处于水晶宫内，唯有得到神启之人才能再次使用圣灵之眼。
赵教授着重思考神启这个步骤，如果不是虚指，也就是说并非是人人都能够使用圣灵之眼的，必须具有某些特质才可以驾驭。当时赵教授还不能确定，直到真正进入水晶宫发现圣灵之眼的形态，才证实的确如自己设想。
“是割裂，人性和神性的分开。”赵教授说：“你们也看到了，景教中有一种特殊的教士，他们一般是很少外出行走，常年在教堂收藏经文的密室里。他们都是连体人，这不是偶然，而是景教刻意收纳，因为他们才能够用一个人格容纳神性，彻底变成一体两位格，除此之外，凡夫俗子无法驾驭圣灵之眼。他们沿用这个习俗，是为了保存火种，有朝一日能够再次以人体作为容器，盛放圣灵意志。”
赵教授长长呼了一口气：“我曾经也是连体人，只是很小就被分割开来，就我活了下来……这也是我为什么被圣灵之眼影响最深的原因。但我没想到，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
这些准备依旧是不够的，纵然知道圣灵之眼疑似在西藏地区冰川某处高峰上，赵教授不认为当时景教教徒没有设置藩篱阻挡外来者。再者他这部分信息依旧没有有力证物能够支撑，最核心的部分在于圣灵之眼出没的踪迹，一天没有找到这个，他就一天无法下定决心孤注一掷。
赵教授一找就是十年，前不久埃及发现的西力士尸骸，恰好是资助他研究的帝国工业作为幕后推手，他得到了西力士死而复生和圣灵之眼赐福后不断复生的记录，顿时再也无法忍耐，提出要出发进行寻找圣灵之眼。
随行人员不能太多，参与了埃及挖掘工作的明辰溪被他选中，明辰溪最清楚现场，也能够和他交互验证。
为掩人耳目，对外明辰溪是领队，实际上是以赵教授为主，带着周游、陆阴阳和我这就出发了……
“明小姐，把圣灵之眼拿出来吧。”赵教授对旁边保持沉默的明辰溪说。
明辰溪这才拉开冲锋衣拉链，从里头一个绑在腰腹的X形系带里拿出一个薄薄真空袋，里头正是之前的那只海星，上面圣灵之眼中有黑色十字，仿佛藏在另一维度中不可触摸的异兽透过盒子正在窥探这个世界。
“这是母体。”赵教授小心翼翼将真空袋放在方石台上。
“我们被感染的是幼年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聂斯脱里是将一只母体眼和自己的眼睛进行了交换，也就说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将这东西植入了进去。你也看到了，它具有很强的再生、神经关联功能，至于到底能不能真的看见东西就不得而知。”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火冒三丈，如果能够一开始就开诚布公，而不是藏着掖着，或许我们俩就不会中招，他自己也不会濒临生死危险。
其中缘由已经不言自明。说到底赵教授根本不信我们几个人，提防着我们，害怕自己走了英国人谭纳的老路。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闪过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胖子罗力，他比起赵教授更要狡猾精明，但是在陌生地界和探索未知时他也清楚所有人必须勠力同心。反倒是这个看似温和斯文的教授，依旧揣着自己的东西敝扫自珍，自食恶果。
陆阴阳哦了一声，带头走了出去。
“真的没有办法吗？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所有了！”赵教授声音充满了绝望，几乎是嘶喊，每个人面临绝境时都有这种时刻，体内那根弦被绷直拉紧到极致，一不小心就可能断裂，那就是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刻。
陆阴阳直白说：“没办法。”
我和周游也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去。
“你不能走！”赵教授吼道：“你救不了马烨！他身上不仅手臂上有，他眼睛里也被我灌了占有圣眼的液体！”
我脚步一僵，回过头来看着脸上缠满绷带竭嘶底里的赵教授，心里只有一股怒火冲头，恨不得一把把他掐死。
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终于真切见识到。他的做法就是让我作为试验品，利用我这个弱势点让周游和陆阴阳不得不帮他继续解析圣灵之眼。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对周游下手的原因，而且他还有保留！否则不可能就我和周游中招，而他却可以安然带走圣灵之眼！
陆阴阳脚步停下转过身来：“你要什么？”
“治好我，你就能治好他。”赵教授声音里带着一种胜券在握：“他体内病毒应该已经进入视觉神经，你没有觉得自己看东西变得有些奇怪吗？陆小姐你现在比我更加严重，帮我除掉这些眼睛，我就告诉你怎样应对。”
他这句话乍听起来似乎没道理，因为他也是被圣眼所困，反而可以帮到我。
他补充道：“聂斯脱里以前植入眼球时，只有一个特殊的方法能够消除副作用，而且身上没有任何眼睛长出来。这次我没有料到本身圣眼就有一定程度的暗示催眠作用，才会在这里着了道。”
“你帮我，我就帮马烨。不然一拍两散，我们都得死！”
赵教授在赌。
陆阴阳最终还是妥协，周游冷静地放下包袱，说去接一些雪水进来。
赵教授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缠满绷带的脸上看起来让人无比厌恶：“忘了告诉你们，Miss明身上也被感染了圣眼。”
明辰溪依旧沉默，只是看向赵教授的目光有些冷。
他愉快地说：“现在，我们终于真的是一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