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犹如挂在肩上的一根铁棍，还能够随着肩部摇晃摇摆，但我就是无法使使唤肌肉，左手摸着麻痹的右臂就像是捏着不属于自己的手。我有时候睡姿不对亚麻了胳膊，但也仅仅是知觉迟钝而不是现在的感知断绝。
我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恐怖情况，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缁衣具有很强的排外本能，它会第一个瞄准你手上的东西，直到彻底分解或者吞掉具有威胁的入侵物。”
陆阴阳解释说：“发麻是它暂时性屏蔽神经感知，恢复过来之后就没有了。”
我张开手掌，看到上面那只原本肉鼓鼓的眼睛似乎干瘪了一些，心里一喜，看来还真的有效。不过陆阴阳说缁衣也需要一点时间，一般在两个小时内就会有很明显的反应。
解决了当务之急，我这才想到问赵教授和明辰溪去了哪。
“他在那。”陆阴阳指了指靠墙处，那里有一个睡袋，里头正躺着脸上缠满绷带的赵教授，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明辰溪和周游则是去上面整理东西下来，今晚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将在水晶宫里露宿，最大原因还是我和赵教授两个患者情况不容乐观，这里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抑制我们身上眼睛的继续生长。
我还不清楚到底赵教授现在怎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比你严重很多。”陆阴阳看了眼依旧在沉睡的赵教授说：“身上已经生长了超过十五个寄居体，从手臂蔓延到了胸腹，已经不是做不做手术的问题，只能暂时在这里抑制住。”
周游和明辰溪也商量过要不要把他直接带出山，先到下面镇上医院进行经济处理，再转院。然而陆阴阳迅速判断说，不能动，长在胸口和腹部的那些眼睛已经影响到了内脏，下去正常人步行也要至少半天，抬着赵教授的话更是存在风险，如果遇到风雪他的命就丢了。
眼下赵教授已经过了之前我所承受的发热阶段，开始渐渐变冷，体表面迅速降温，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的身上贴了暖宝片，睡袋里也塞了些供热袋，暂时能够保持体温不会继续下滑。
我用一根绳子吊着右臂，小步走到赵教授前面，看到他领口已经被拉开来，锁骨的位置上有一只眼睛睁开眼，朝我看过来。我打了个哆嗦赶紧退后。
他身上的眼睛比起我的要更加色泽白一些，看起来仿佛是成熟体，白色的眼球里头有黑色的眼瞳，那眼瞳其实是瘤子里头的一种东西，居然还可以左右缓慢移动，真的像是人眼一般。
赵教授突然一下子从睡袋里弹了起来，他左右望去，目光里有些茫然。
接着他开始在身上抓挠，陆阴阳一个箭步扣住他的手：“不能抓，一抓更要扩散。”
“痒啊，好痒。”赵教授又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抠胸口，被陆阴阳另一只手扼住手腕，他整个人挣扎起来，嘴里喊着痒。
陆阴阳将他强力制服摁在地上，对身后的我说：“去我包里，拿一个手指粗细的瓶子，在最里第二个夹层里头，盖子上面有个三字的。”
我赶紧一阵翻找，在一堆插在夹层固定板上的小瓶子里找到目标，陆阴阳又说让我把他身上衣服拉开，用这东西倒在他胸口和腹部，用棉签抹匀，不要用手触碰。
给赵教授身上的冲锋衣和内衬羽绒服拉开，我看到他胸口上长着四只眼睛，小腹处也有三只，这些眼球周围都在泛红，血管的痕迹清晰浮现在皮肤上向周围蔓延，就像是一种延伸出去的根须。他身上的眼睛有两只闭合，剩余则是齐刷刷看向我，搞得我头皮发憷。
强忍着不适合紧张，我将手里的瓶中膏状物用棉签掏出来抹在赵教授身上，抹在那些凸起眼球肉块上时，黑色的眼瞳会“看”看过，仿佛在对我进行某种警告。
好不容易擦光了一整瓶，赵教授此时也平静下来，瘙痒感似乎下降了不少。
他在地上又躺了一会终于慢吞吞坐起身来，依靠着墙壁：“又麻烦陆小姐了。”
陆阴阳没有回答，只是把我手里的空瓶子回收，整理她的背包一番。
赵教授拉开袖子，他手臂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眼睛，让我有些想吐，他却仿佛并不害怕，只是目光中似乎别有思量。
我见他恢复过来，恨不得揪住他揍一顿：“你为什么把这鬼东西植入我手上！”
他看了看我，仿佛这个问题完全用不着他回答一样，反而奇怪的那个人是他。
“马先生，我想你是搞错了。”赵教授很平静地说：“真正想要拿走圣灵之眼的是你，你被圣眼母体控制直接用手抓起圣眼，我不得不阻挡，而且你撞倒了周先生，想要把圣灵之眼吞下去，我不得不和你争抢，后来我也被圣眼母体给控制住了。”
我听得将信将疑：“那眼睛到底是什么？”
赵教授闭上眼睛，看架势是不准备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外头的周游和明辰溪各自背着一个大包回来，俩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倒像是吵了一架。他们俩人从我见到开始就客气过来客气过去，关系古怪，在这个关头能够真正有相左的意见说明他们也真的急了。
“说不说随你。”周游丢下一句，也不再管她，开始将包里帐篷拿出来开始架设。
明辰溪走到赵教授身旁，默默开始铺开毯子，他们俩人之间仿佛并不需要交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倒是陆阴阳开口：“我不知道圣灵之眼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是有一点我能够确定，马烨的情况我还在控制范围内。赵教授你的情况十分严重，你应该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而且呼吸稍微急一些就会心绞痛，体表神经痛，因为那东西已经开始入侵内脏。你应对处理太慢，没有进行手术切除，而且远比马烨的情况严重，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活着下山。”
以陆阴阳的风格说出这样的话，基本上是表态，她对赵教授的生理状况已经是脱离掌控，让赵教授一愣。
明辰溪有些焦急道：“没有办法么？陆小姐，只要能够稳住，到山下市医院就行。”
“做不到，入侵内脏之后已经失控了。”陆阴阳语气丝毫没有变化，但也正是这种毫无表情更显得她判断的残酷。
周游冷笑道：“你们就继续揣着秘密好了。表姐，你之前说马烨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我们干脆现在就下山，这里水浑，我们还是早走为妙。”
陆阴阳站起来拍了拍手掌：“也好。”
我心里一喜：“我真的可以出洞了？”
“你看看自己的手。”陆阴阳说。
我低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手掌上原本鼓起眼球干瘪了下来，内部息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干，变成皱巴巴一块疤痕，手掌周围也不痒了，原本丧失触觉的麻痹感已经不见。手背上原本那些小小眼球也从赤红变成黑色结痂，这个缁衣简直是神奇！
乐观之余我想到这东西不可能毫无副作用，不免又有点患得患失。
“没关系，缁衣最大的特征就是让人皮肤变黑，而且比较排斥外物，寄居时间一久会影响人的性格，以前也是术士医用尸蠹之一。”
陆阴阳毕竟是陆家本代捉虫人，关于专业方面毫不含糊：“有天官的压制，它不会扩散的。你跟在我旁边，回去之后我再将它捉出来就没事了。”
竟还有这种操作！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看到我们几人真的收拾东西要走，赵教授终于坐不住了。
“陆小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陆阴阳背上背包，扣上前面腰带扣：“没有。”
赵教授长叹一口气道：“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