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我们基本上都知道。
王灵官见势不妙，再次反水从度朔山神桃树逃入人世间，其反复的二五仔行为惹来酆都君追杀。另一头，北极四圣之首的天蓬君三尸身之一的灵犀，也偷偷潜入人间，为了真武君之谜寻找王灵官背后的真相。
进入人类世界的鬼神王灵官，有了另一个身份，阳神赤帝。他在秦王朝时期夺走了六艺之礼，也即是白帝的身体控制权。
说来，和后来刘邦传说的赤帝斩白帝典故倒是不谋而合。
此后王灵官借了六艺道兵的身体行走四方，即是红衣鬼差。不过那时候生产力低下，并不能外界直接给六艺道兵短时间大量充能，因而每过五十年就得丢下身体，让其能够汲取太阳能和生物能蓄能以再次恢复行动力。
道士许密藏夺了三皇令，又有黄巾力士在手，创立竹山教，势要收集天下仙道兵器。结果他很不走运地找到了红衣鬼差，以此制衡黄巾力士，却没想到，黄巾力士不过是不听使唤，红衣鬼差却是要鸠占鹊巢。
名义上红衣鬼差是竹山教主许密藏的道兵，为红黄二使之一，实际上，竹山教的控制权已落在王灵官手里。潜移默化地影响，到最后彻底掌握了许密藏的一切行为，对王灵官而言是轻车熟路。
他最擅长博取信任和突然反叛。
后来竹山教起起伏伏，三皇派也遭到唐宋王朝的禁山围剿，王灵官不得不潜入暗中等待时机。
以我对王灵官数次接触的了解，此人是典型地谋定后动、老谋深算，以最小风险获取最大利益，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所以蛊惑他人，控制煽动就是王灵官代价最小的寻找方式。
他的目标如今已非常清晰，王灵官试图将蓬莱四岛的九座道兵全部收集，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之目的。
北宋末期南宋之初，王灵官准备另找一个代言人，这次他准备依样画葫芦，寻一个道门高手为己所用。于是他瞄准了当时曾师从龙虎山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的萨守坚，于是诞生了王灵官计划中第一次完全失算。
全阳子萨守坚本是一个擅长雷法、又精通医术的奇人，王灵官在和其互相利用时反而被算计，变成了萨守坚的护法道兵……这才造成王灵官一看见我和我手里的萨守坚拷鬼棒就目光阴狠。
再往后王灵官就继续沿袭竹山教一脉，培养管事来代替自己行事，而后持续至今，被逼出真身。
罗子敷对竹山教的事十分上心，立即问道：“可王灵官不是和阴间酆都大帝对立吗？为什么他能够进出阴间无碍，而且这次更像是阴间使者一样，宣告阴间扩张舒展？”
“问得好。”
张道成双手握住保温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枸杞养生茶：“有身体的好处就在这里，吃吃喝喝，这才叫人生嘛。”
罗子敷一拍桌子，怒道：“现在是说吃吃喝喝的时候吗！”
我赶紧拉了她一把：“别急，他也是给你调整情绪的空间。”
张道成也不恼怒，笑眯眯看向我道：“之前在火车上，我就曾经和马烨一起尝试抓捕王灵官，以先天图和无极图构建出阴墟之中的阵法，没想到功亏一篑。那时候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猜测，如今已经得到了确认。”
这个阎罗王转世的男人顿了顿：“王灵官已经不是王灵官。”
罗子敷皱眉：“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前后矛盾，藏头去尾的干什么。”
“稍安勿躁。”张道成摆摆手：“按照时间来说，我和王灵官进入人世间的时间相差不远，所以我很确定，那时候的王灵官和如今有些差异。他行事谨小慎微，因为举世皆敌，人世间不必说，阴间他也是被通缉的第一人。”
“然而这几年，王灵官却行事风格大变，下杀手越来越多，动辄灭口，我不是说王灵官就是什么心里良善，只是这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王灵官是一个对自己谋划极度自信，相信以头脑掌控一切的完美主义者。”
张道成继续说：“眼前王灵官截然不同，大开大合，百无禁忌，甚至一反常态，直接用道兵之身在现世界制造杀戮混乱。陆小姐你熟悉道门历史，自秦汉至今近两千年，有听说过鬼神在人世界作乱的吗？”
陆阴阳想了想：“作乱者几乎都是人为，鬼神祸乱，的确没有听闻。人世间阳神一直是道士们十分青睐和想要与之联系的对象。”
“对。”张道成笑道：“你想过为什么吗？鬼神拥有特殊的能力，以及十二仙人人格，为什么还能控制自身欲望？”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点：“秩序？”
“马烨精准。”张道成对我比出一个大拇指，端起水杯吨吨吨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口白气：“我说过，昆仑以前本质是一个精密延续秩序的世界，这样的好处在于各司其职，有任何细小误差都可以及时调整，大一些的问题也可以由泰山君处理妥善。坏处就在于，持续不断的规范破坏就会引来雪崩效应，每一个环节，甚至每一个鬼神都无法独善其身，因为鬼神意味着‘职责’，每一个职责都是互有关联。”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片倒，片片倒，蝴蝶效应在连接紧密的关系中可以释放出最大能量。
“十二仙人的破坏规范，让鬼神不得不寻找新的平衡和秩序。”他盖上杯盖子：“这样，各种选择就出现了。比如北极四圣选择了酆都君，跟随酆都大帝建立新的一套规则，还有一部分进入人世间变成了阳神。人世间越是规范，鬼神越是规矩，人世间混乱，鬼神受到影响错乱，才会频繁出没。”
我有些明白了。
细数历史上和平年代，总是相对安稳，没听到多少妖魔鬼怪作乱，因秩序井然，秩序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力量，限制每一个人，却有保护每一个人。
到了乱世，十四大尸蠹为首的妖魔和阳神为首的鬼怪都开始寻找自己的寄生者和代言人，从个体本能来说，妖魔是嗅到了壮大自己的契机，阳神是需要稳固自身存在的外部环境。
从大局而言，每一次动乱都是一次秩序的洗牌，妖魔鬼怪也不得不参与其中，正如身怀“赤帝”的刘邦大战拥有“破军”的楚霸王项羽，维持不下去的结构崩塌开来才可以重新建立。
“……所以王灵官的行为可以说是极其反常的。”张道成神色严肃了不少：“因为如今是和平时期，距离真正下一个混乱年代还很遥远，这就是我怀疑的.asxs.，阴墟里与他交手，他居然能够破开逃走，这一点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哪怕是鬼神也有其力量界限，一片空间里，一个物质无法凭空消失，他只可能进入了另一个通道，我思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
顿了顿，他说：“他利用归墟进入了阴间，从而破开了我的空间封锁。”
张道成解释，阴墟其实就是归墟的一种模仿再现，或者说仿造，理论上每一处阴墟都是同归墟相连，那是一种奇异的空间通道，可以抵达阴间世界。
他利用手机数据世界营造的阴墟，要破开来除非是张道成本人切断，要么就只有归墟一条路可走。
王灵官此前数次进入阴间后返回现世界，这次当着张道成面又利用归墟逃走，迂回阴间世界重返人世间，彻底证实了张道成的猜测。
“所以我说，王灵官已经不是王灵官。”
他淡淡道：“或许你们也已经心里有数，来者根本不再是王灵官，而是酆都君。”
哪怕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听到王灵官就是酆都大帝时，我还是震惊不已，不仅仅是酆都大帝的身份特殊，更有一种世界线错乱之感。阴间之主偷偷借用王灵官的身份潜入人类世界，到底要做什么？
昆仑皱褶态的结束，和扩张时代的开启，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时李司长突然接了个电话，说：“巧天工已经运过来了，还有黄喑要求的那些材料，都已经到了体育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