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多米尼身边，大鬼用手拍了拍对方背部，手拎着本比他高大许多的白人领子：“多米尼，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以后的好处少不了你的。不过眼下，你得按照我说的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动粗，尽量让我们以现代文明的方式解决眼前的麻烦和问题。你看怎样？”
多米尼抬起头，嘴唇微张，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大鬼一笑：“神骨，我只需要掌握这个神骨，我就能够知道大祭司飞头术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我知道是太阳佛教非常重要的一环。你不想要看到自己的猜想被我们用双手证实吗？”
此时原本海上大佬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又变得亲切温和起来，仿佛是一个慈祥长者在对年轻人谆谆善诱，一点点传授人生经验。
多米尼依旧是有些魂不守舍，只是这回他终于张口：“神骨，神骨……神骨，是神骨。”
他每一次发音的腔调都不同，就像是一个人换了四个地方口音来表达。
接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长满佛灯的石柱图腾。
凝视眼前佛舞姿态的尸林怙主，多米尼缓缓道：“你知道它是为什么会陷入其中的吗？”
大鬼静等他的下文。
“这并非是佛教的尸林怙主，或者说，可能这恰好和尸林怙主不谋而合。”多米尼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只剩下骨骸标本般融入石柱里的四手四脚菩萨金身，他用圆圆手指摩挲着尸林怙主手中的颅骨酒杯：“他是很早很早以前，这座寺庙的第一个大祭司。”
我心里一沉，感觉到什么东西仿佛失去了控制。
“最初的大祭司，也拥有最纯粹的神力。”多米尼叹了口气：“他体内长出了神骨，拥有了另一具‘金身’，或者这么称呼吧。太阳之神以他的躯体再次重现人世，通过神性来凝聚神骨，汇合信徒，收集遗落各地的神性之物。最初的大祭司拥有漫长的寿命，据说有超过五百年之久，具体数字至今已经不可考究。他还有最完整的‘飞头术’，或者叫它‘蜕变’魔法，感觉到自己躯体孱弱，大祭司就会开始蜕皮，从身体里长出另一具新的身体，就像是蝉蜕、蛇蜕和老鹰换掉嘴喙一样，获得新生的躯体。可惜，最初的大祭司在这一步会非常痛苦……”
他就像是一个目击了当时的旁观者，用悠然又从容的语调述说：“因为第一个大祭司承载了神骨，他必须充当神性在人间的容器，所以他无法完整蜕变，只能褪去自己的表皮，却无法长出新的补充，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到最后就会变成眼前的样子，彻底化作一具骷髅。这也是力量带来的责任，最终，他将变成神骨孑遗的一部分，永远固定在这里，供给后来的大祭司们仰望和尊重。”
陆阴阳突然开口：“这是千眼之主，根本不是什么神灵骨骸。”
“千眼之主？”多米尼扭头看了她一眼：“真是一个遥远的称呼，已经很多年，接近三百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中国，真是一个古老的国度，留下了很多过去的神灵的遗迹和传说，真是一个好像去好好考察的神奇地方。”
不论它叫神骨孑遗还是千眼之主，都是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具有一种能够让人变成自己眼睛的能力，邪性又不可控。
我也发声：“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少。”多米尼突然笑了起来：“可惜你们所知不多，真是可惜，对神一无所知还妄想夺取它的力量为己所用，真是狂妄又渺小的人类。”
他眼前状态很不对劲。
我皱眉：“你也是人类，别忘了你的立场。多米尼，不要被这里古怪的环境影响了自己判断和神志。”
怎么说多米尼也是澳洲知名大学的副教授，研究的就是亚洲文化和习俗，一直接受科学信仰的指导走到今天，怎么会突然就变节？这令人觉得费解。
“愚人，愚人。”
多米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了我们一圈：“一群不知所谓的愚人，受到意识形态的愚昧和催眠，你们根本已经深陷所谓的人类意识秩序之中，看不清真相，你们看到的，都是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已。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所谓的重力就是真的存在，是它将你们牢牢吸附在地面上的吗？有最直接的证据么？没有，有的只有一个个实验，推论，三段式，专业人士，权威认证……可笑，可笑啊。”
白人教授一脸不屑，凝视着我们几人：“这个世界上，疯狂才是自由唯一的答案，被秩序束缚，只会让人一点点陷入理智牢笼里，最后变成一个狭窄的囚笼，变成无能为力的幼虫。”
大鬼鼓掌，咧嘴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多米尼你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对此多米尼不置可否。
他也笑着看向大鬼：“放肆的行为，必将得到惩罚，你知道自己何罪？”
大鬼笑容敛去，一字一顿：“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不过是一个狂妄的凡人。”多米尼神色淡然，这是发自骨子里的轻视，这种表情令大鬼终于采取了行动。
大鬼拔枪，开击锤、弯腰、扣动扳机一气呵成，手枪枪管弹了几下，几粒子弹精准击中多米尼的胸口，让白人踉踉跄跄很快背靠尸林怙主骨骸瘫软下来。
“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了么？”大鬼走过去，俯瞰着鲜血从弹孔里涌出的学者。
“嘿，嘿嘿，嘿嘿嘿……”多米尼口里涌出鲜血，不过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愚蠢，以为枪械就能够掌握力量了吗？愚蠢，愚蠢……真是凡人的见识，现在，让你看看神的力量吧……”
多米尼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哪怕身上伤口还在涌出鲜血，可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结痂。
他双眼里闪烁着一种邪性：“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大鬼沉着地再次开枪，这次他瞄准了多米尼身上要害，开了两枪，一枪击中多米尼的心脏，一枪击中多米尼的眉心，第二粒子弹射入身体里居然发出金属一样的撞击声。
多米尼却是嘿嘿笑着用手用眉心抠出弹头，丢在地上：“1943年我还在欧洲战场服役的时候，脑袋就差点被打飞，后来回来后就换了一个金属头骨，到现在除了重一点有时候会头痛，还算牢固。你父母没有教你，不要对年长者开枪吗？抱歉，没让你一枪给打死。至于这里……”
他用圆圆手指指了指自己心脏：“这里已经不是我的要害了，可惜，可惜。”
多米尼依旧脸上带笑：“那么，现在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了吗？”
大鬼脸如死灰，还在拼命尝试装填子弹。
他旁边的小弟却身体瑟瑟发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