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是太阳佛教里头的先知，也是唯一的领导人物，每一尊寺庙里都只有一个大祭司，到底大海上有多少太阳佛教的道场外界不可知，只是这些大祭司每一个都是受到神启之后才具有非凡力量的。”多米尼严肃叙说着：“而且太阳佛教的血统论也十分严格，毕竟教派本身就源自于神灵坠落，弥补残缺血脉就是教徒们孜孜不倦在做的一件巨大工程。”
大祭司体内拥有非凡的神性，他们往往能够洞察神性与神灵骨骸出没的方向，继而引导信徒们去寻找将其供奉在庙宇之中。越多的神灵骨骸和神性汇聚，就会给大祭司以及信徒们带来更大的神启和力量，发展到后来让普通信徒也能够具有“飞头术”一样的神秘力量，生命也变得悠长而跳出寻常人世束缚。
神性和神灵骨骸就是太阳佛教教义核心所在，谁拥有了更多神性认可，就会更加接近太阳神灵的召唤。
我想到一个有些麻烦的可能性：“多米尼，你的意思是，大鬼受到神启，需要通过仪式获得神性……他要成为大祭司？”
多米尼吞了吞唾沫：“我的朋友，恐怕结果是这样的。”
罗立这时也脸色骤变，看向我：“现在咋办？撤？”
撤？如果能撤我们早就撤走了。
纵然我们很幸运地摆脱了这里的各种麻烦，逃回到石树岛的地面，但海岸边还有大鬼的船，上面一干小弟可不是吃素的。而我几乎可以想象，在我们登陆后我们的船多半已经被大鬼的人给控制住了，这一招釜底抽薪以大鬼的经验不可能不用。从出海开始我们就没有了退路，必须一直走下去，走出一个大鬼和我们都能接受的结果来。
猝不及防听了多米尼这一段话，让我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困境比此前想的更加复杂多变。原本不论我们还是张北邙，都认为是大鬼前来寻宝，带上我们几人作一个业务顾问，不论能否找到东西，让他尽兴而归我们就算完美结束了任务。谁知道大鬼居然受到了所谓神启，要获取神性引导成为大祭司，这种事情的不确定性骤然大增，令我格外忧心。
一来大鬼个性强硬，容不得人质疑，二来太阳佛教本身我们了解依旧甚少，光从其表现出的以人尸和活牲为祭品，看似温柔迷幻实则凶残暴虐的佛手，血池河道，白骨尸陀林般的构造，就不像是什么简单拜拜神灵就完事儿的教派。
第三点，也是我们眼下最迫切也最直接的威胁，就是大鬼三人手中控制枪械。
国内普通人很难接触到实物枪械，不过好在周游的前女友明哥本就是海外安保公司上班，圣灵之眼事件时明哥稍微给我们普及了一些应对枪支的常识。说是应对，其实就是告诉我们近距离普通人没掩体是无法应对的，如果有凶徒手持枪械并且曾经使用过枪支，就最好按照他的话做。一般十米之内手枪的命中率很高，哪怕不是击中要害也会让人身体受伤导致行动受损，继而还会遭到枪手接下来报复性射击，很难存活。
客观情况不允许，我们没法违反大鬼意志去行动，那样风险太大。
罗立给我使了个眼色，搂住多米尼的脖子带他再去谈谈心，目的自然是为了尽可能套取多一些有关信息。
“怎样，有想法了？”
张北邙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不紧不慢说着，仿佛一点不慌。
我有些意外：“你问我？”
“当然。”张北邙望向前方还在双手合十念诵佛经的大鬼：“我不知道你们三人的小团队发生了什么变故，之前决策者应该是陆小姐，不过你们从上面的暗道下来后，我就明显能看出，他们开始以你为首，做事也是围绕你这个核心展开。马烨，你的成长性真是相当让人惊讶。”
我没有接茬，不想浪费时间：“以你看，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在国内或许有，这里没机会。”张北邙说话也不拖泥带水：“先跟着大鬼看着吧，这也是我们目前风险最小的选择了。”
“你有什么底牌？大鬼肯定有某种被你发现的缺陷。”我看向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
对方露齿一笑：“那么你的底牌呢？你的底牌一定是能够让陆小姐和罗立都信任的东西。”
我们稍微交锋了一下，互相沉默。
但反而如此一手让我稍微心中安定。以张北邙谋定后动的风格，绝不会莽到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大鬼或者我们手上，他和秋天手中必定有某种机制能够反制大鬼，甚至逃脱的办法。只是张北邙毕竟和我们不是同一路人，要完全开诚布公不现实，不过也无伤大雅，在这条船上他越强越有后手对我们越有利。
大鬼高举双手，口中熟练念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正常社会里难以见到的狂热，最诡异在于，这念经声居然让原本只是散发出温和佛光的佛灯一盏盏开始光晕更深，仿佛听到了他的召唤仪式一般。
我这时候注意到此处的佛灯石柱和之前我们见过的有些出入，它要更加巨大，柱体至少要七八个人合抱才能合拢，比此前那佛灯柱粗壮了四分之一，再者它下面没有那些防护栏一般的铁架。
不过最引我注意的还是石柱上的某种东西，这东西在另一根柱子上是绝对没有的。
那是一尊奇特人骨，他浑身骨骼完整，整个陷入在柱体里，如同是一副嵌入其中的奇妙阳刻雕塑。柱中人身体上每一根骨头都还保持得完好无损，只是他在柱子里的姿态十分古怪，左手张开托着一个被削开一半的人头骨，看起来像是某种酒器，右手持一根骨头手杖，左腿骨往上抬起，右腿踮着脚，仿佛在进行某种奇妙仪式现场。还有一个是柱中人骨头每一根都是金色的，一根根如同黄金似的闪烁着金属色泽，在佛光之下显得他更是拥有某种奇妙神性。
陆阴阳鉴定了一番后说：“金属化……至少外面这一层的确是金属，含金量不少。”
罗立罕见地没有被金子吸住心智，而是面色凝重：“该不会这东西就是他们说的菩萨金身吧……如果是这种东西……我们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他又低声说：“那啥，咱们稍微挖两块下来，也不算得罪吧？反正这玩意儿又不是……”
稍微顿了顿，罗立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又不是真的菩萨。”
大鬼突然嚎叫了起来，这声音无比凄厉，就像是某种深山里被袭击的动物发出的混合恐惧与疯狂的绝望哀鸣。
他一阵吼叫后又开始大笑，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让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找好掩体往后退了两步，距离他和前面的柱中人都远了几分。
大鬼突然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手掌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