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站的饭就和大学食堂似的，一个餐盘里一样给你舀一点，汤汤水水，然后一点米饭，看着颜色都没什么胃口。加之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做饭，对外面饭菜的重口味更是感觉有些齁，不得不猛灌水。倒是陆阴阳和罗立没我这么娇惯，俩人都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似的，风卷残云扫荡干净。陆阴阳我想得通，原本就是需要大量盐分，罗胖子也不挑口，不愧是野外生活行家。
吃饱之后我们三人都觉得有些困乏，毕竟人吃饱了就得睡，这是生理规律。
于是罗立建议：“咱打牌，都会吧？”
他特意瞄了一眼陆阴阳。
陆阴阳点头：“我会。”
当即罗立从兜里翻出一盒纸牌，开始熟练地洗牌，这时候我想起此前在新疆八卦城里，罗立和他的好兄弟王总，给我们介绍说是“生死之交”后就被警察带走的那位，俩人就曾经在澳门赌场梭哈，正所谓赢了会所嫩模，输了跳海干活，俩人就跳海各凭本事逃命。想来也是，罗立这样走南闯北，烟酒赌这三门是交际必备手段，不可不会。
“反正咱现在也只能在这里候着，就玩儿个应景的，就玩儿‘干瞪眼’好了。”罗立此人乐观程度可见一斑。
干瞪眼这种玩法偶然性很大，某种程度就是赌运气，至少对我这个棋牌弱手来说是这样的。不过也正因如此互相之间的实力差异被概率弥补了，只要你牌好，脑子不糊，大家操作都差不多，而且这种玩法有绝境起牌一连串绝杀的传统，我们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还以为你们走了。”
我回头看去，秋天脸色古怪地看着我们三个牌友。
罗立打了个哈哈：“一起玩儿？这个加一个没什么影响的。”
“不了，还是继续上路吧。大鬼那边时间卡得很死，不好得罪。”秋天示意我们跟着她走。
再次上车，她沉默地架势，我们都仿佛没事儿人一样聊天。
约莫十分钟后，秋天主动开口：“之前看到一个女人被人劫持到了一辆商务车，我就追了过去，最后在前面收费站把他们逼停，那女人是独身出来旅游，结果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见她没事我就回来了。”
她语气平静，仿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倒是不认为她对我们撒谎，那没必要。
罗立问：“秋天小姐正义感这么强，以前莫不是警官学院毕业的？”
“不。”秋天摇头：“我是国防大学毕业的。”
罗立悚然：“你是军人？”
“因为一些情况退伍了已经。”秋天笑得有几分淡淡无奈：“现在只是张北邙雇佣的管家而已。”
难怪看着她我总觉得和陆阴阳有某种程度的共性，做事干脆利索，行动绝不拖泥带水，原来此前经历的是军事化训练，倒是混血的面容和一头波浪发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以前在军校的经历自然会让秋天具有很强的正义感和行动力，遇到劫匪出手也变得可以理解。
“后来准备给你们打电话，结果张北邙那边电话不停，说大鬼在催促了，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我就只有尽可能加速回来。”
她加速到一百八十码，两旁的小车一辆辆被超过，车内我却并不觉得颠簸，可见秋天这一手驾驶技术也是相当过硬。
“张北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在问我你们这边的状况。”秋天一边专注开车一边继续说道：“大鬼收下的那个渔民冈萨雷斯，死了。”
“死了？”罗立眯起眼：“非正常死亡？”
“嗯。”
秋天面部也变得肃然：“原本冈萨雷斯是在船厂做些打杂的活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失踪了，后来尸体被发现飘荡在海边水面上。”
陆阴阳若有所想：“海面？他有出海？”
“不知道，根据船只调查应该没有，要出海的船不是小船能做到的，管理船的有专人。”秋天沉稳道：“有人看到冈萨雷斯从海滩一路走入海里，就像是自杀一样，尸检结果也是溺死，身上没有挣扎和与人拉扯搏斗的痕迹，法医推断是自杀。”
罗立咋舌：“这不搞笑呢嘛，怎么可能自杀。”
“问题也在这里。”秋天叹了口气：“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冈萨雷斯还在存钱想去特殊学校读书上大学，根本不像是要自杀的模样。没人想得到，他突然就自杀了……哦还有一个，他尸体上有一个有些特殊的情况。他在自己脸上用刀刻了字。”
我们三齐声道：“刻字雕青？”
“对，手法很不熟练，就在脸上刻了几个字。”秋天将手机递给我们：“这是张北邙传给我的图片。”
手机荧幕上，是一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也正因为这底色的白凸显出死者脸上古怪字迹。刀刻得很深，刺入皮肤之下，都还没有结痂，伤口在水浸泡下有些开裂，看起来更像是龟裂一样，仿佛在脸上划出道道沟壑，狰狞无比。冈萨雷斯脸上的字迹十分古怪，我和罗立都看不懂，只是模糊觉得这必定有所含义。
陆阴阳却一眼认出：“是六字真言，梵文。”
秋天点头：“对，梵文，大鬼是信佛的，一下子就认出来。法医鉴定这应该是冈萨雷斯自己在脸上刻下来的，很不熟练，而且是死的那天才故意刻上的。”
藏传佛教把这六字看作经典的根源，主张信徒要循环往复吟诵，才能积功德，功德圆满，方得解脱，继而达到成佛的愿望。
“还有一件事是冈萨雷斯并不信佛。”秋天脸露不解：“而且从船上被救回来他也没有改变信仰，他是基督教的信徒，脖子上一直挂着十字架，基督教是一神教，佛教是多神教，信基督是不可能再信佛的。只能说那天发生了一件很特殊的事，让他产生过一种赎罪般的心理，在脸上刻下六字真言，或许他记起来石树岛上发生了什么，和菩萨金身有关。后来应该是精神崩溃而自杀了。”
前后逻辑倒是没问题，我却总觉得实情并非完全如此。毕竟陆地上距离海上诡异的石树岛还有那么遥远的距离，如果金眼邪佛真有那么强的辐射力量，早就可以霍乱众生了，还是说冈萨雷斯在石树岛有别的遭遇，但他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最后那一天爆发导致其必须以极端方式来摆脱恐惧？
距离大海越紧，我越是感到萦绕在孤岛上的黑雾越来越浓重，此番与张北邙合作实在不知道是福是祸。
可冢虎在他手里，哪怕我现在劝说陆阴阳放弃，以她的性子哪怕自己一人孤身上路也不会同意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隔着背包摸了摸里头的拷鬼棒，方形柱状法器的棱角让我心中稍微安定：现在我也不再是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我有灵犀作为最后的底气，不论前路是何妖魔鬼怪，都有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