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阴阳缓了缓，抓起水壶喝了一口凉水润了润唇：“你们第六司应该有相关的资料，你不可能没看过？”
“那个……当时考核我没怎么看资料，纯粹去做真题去了。”刘邦讪讪道：“后来入职又因为我们科室属于外派很频繁，所以到处跑来跑去，的确没怎么充电了。这回倒是提醒了我，有必要多翻看一些东西了，不然很容易翻车和出事。”
我也理解，刘邦不说其他，工作是真辛苦，大江南北到处跑，每次和他通话都感觉他还在忙，就没一天清闲的，让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假期的概念。
“假期还是有的，不过基本上用来陪我妹妹去看病了。”刘邦轻描淡写，仿佛不以为意：“能够看好她，没有假期也无所谓。”
此前努尔哈利那里我就听闻，刘姝的口病一直没有治好，似乎各路人士都束手无策，刘邦这个哥哥依旧不曾放弃，只有谈及妹妹时刘邦会暴露出一点温情，让人觉得他平时的鸡贼和小肚鸡肠都变得不那么可憎。
陆阴阳却是不管那么多，自顾自说着：“仙道兵器不像法器，是无法复制的，而且历来无人知道制作手法。”
我越听越是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你不要告诉我，这仙道兵器也是来自于五座仙山吧？”
陆阴阳点头。
我有些窒息。
到底那五座仙山上有什么东西，拥有吸引无数知名道士飞蛾扑火一样赶赴过去的能力，“人间道君”陆修静和“北天师”寇谦之也无法在蓬莱上面讨得好处，据说能让尸体不腐的玉泉来自于五座仙山之一的瀛洲，能进入阴间的奇诡生物鳌鱼也是出没于五座仙山周围，仿佛是仙山圈养的生物，现在法器的模板“仙道兵器”又是源自于几座仙山。
我脑子里原本只有“道士体系”和“阴间鬼神体系”两部分，这下子还得补上一个“海外仙山体系”，如此恰好三足鼎立，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将这三者互相勾连，只是由于了解还太少，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有些说不上来。
刘邦小心询问道：“陆小姐，冒昧问一句，陆家曾经接触过的仙道兵器是哪一件，不知道我们是否听过？难道就是许密藏的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的确是仙道兵器，不过我说的不是它。”陆阴阳一如既往说话干脆：“是陆家原本传承的一整套古法器‘降妖路’，那就是来自于海外仙山的仙道兵器。”
我听得心里一动：“我记得‘降妖路’原本是有两部分，一是降妖剑，二是魑魅路，也就是现在的寻虫指，没想到居然是仙道兵器……来头不小啊。”
“降妖剑在清代就已经遗失于一次大火，剩下的寻虫指其实功效已经大减，原本‘降妖路’是集侦查、演算与道法、战斗一体的仙道兵器，最重要的战斗端降妖剑遗落，剩余的寻虫指被改造后只能作为辅佐的法器，虽然是仙道兵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陆阴阳耐心给我们两个业外人解释：“仙道兵器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没有特定控制手段下千万不要尝试去解剖和深度观摩，这样会导致它彻底休眠，强行破坏更是有巨大危险。”
我还没听懂其中含义，刘邦已经是点头如捣蒜：“太对了，这回的‘巧天工’就这尿性，只要有任何外部观察就会彻底静止，毫无反应。只有在密闭环境下，它才会开始活动。”
“活动？”
我回头看了看图册上的青铜人俑，它身上铜绿斑斑，而且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我怀疑轻轻一拧就会让它缺胳膊少条腿，这样的古董自发活动？
“咦，我没说吗？”刘邦将车子缓缓停下，好在这时候高速路堵车，我们反而可以尽情聊天。
他说：“巧天工这一尊……仙道兵器，被放置在一个特定的房间里，当四下无人时它就会开始跳舞，舞剑。”
我惊了：“这玩意儿跳舞……”
“是啊，很有节奏的，还会敲出节奏的声音。”刘邦说得十分认真，没有一点是开玩笑的迹象：“这也是难缠的地方，所以需要保护，又不能过分保护，就很麻烦，生怕它彻底失去了活性。”
我觉得好笑：“这有什么难的，用监控不就行了吗？难不成它还能发现电子信号？”
刘邦不语，表示默认。
“难道真的可以？”
我有些不确定了。
仙道兵器这东西实在邪门，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只要有任何‘观测’巧天工就会和其他人俑没什么两样，保持死物一样的静止状态，他们的工作人员很详实地给我讲了他们使用了多次高端技术，无论是射线穿透还是热源捕捉，空气流体成像……都不成，前后测试了很多次，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巧天工具有某种奇特的机制，只要外界存在观测就会让它处于静止停机状态。”
停机？
我忍不住又看了看青铜人俑图，明明是很寻常的一个人偶，猛兽面具下是一副近乎赤裸上身的战士青铜躯壳，手摁剑柄，仿佛保持了这个姿势千百年未变。
这样的一名武士在黑暗中跳舞的诡异模样……
太难以想象了。
立刻我又想到了一个悖论：“既然无法观测，那又怎么知道他在跳舞？”
“姿势会改变，位置也会变动。”
巧天工所处的房间里只有它一个，但隔几天去检查时都会发现它每次的位置都不一样，有时候在墙角，有时候又站在房间中央，有次还甚至在门后，让人吓了一大跳，以为它活过来要攻击进来的人。此外巧天工本身的动作也在更改，最初挖掘出来时是持剑，剑尖朝前的，充满杀气。结果后来不断更迭，有时候他拄剑而立，有时他又挥剑仿佛在与敌人搏杀，有时他又动作轻柔，仿佛正在练剑。
“练剑的青铜人偶？这种仙道兵器制作的意义在哪里？”我只觉得有些荒谬，原本以为巧天工是类似于黄巾力士那种恐怖的不死兵器，可没想到只是一个舞剑者，让我稍微少了些不安和恐惧。
陆阴阳接过话头：“目前已知，仙道兵器是按照古代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排序，礼乐还在射御前面，并不是所有仙道兵器都是用于直接搏杀。这就和现代科学体系一样，看似常人很难理解的理论科学，其实反而是各个学科的基础和指针，一切应用都是从上面长出来的分支。”
话虽如此，但我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还是对这个艺伎人偶不怎么感冒。在我脑子里，黄巾力士和红衣鬼差那种才称得上仙道兵器，鬼神莫测。
巧天工怎么想都难以与这两者比肩。
刘邦突然开口：“不要小看，照理说巧天工的排名还在黄巾力士之前，按照资料室文献记录，黄巾力士身上的钟鼎文是‘射’，巧天工背后的是‘乐’，这也是当时给它取名巧天工名字的由来。巧天工和黄巾力士是同一时期，甚至是同一批次的仙道兵器，这几乎可以确定的，研造出仙道兵器的人绝不会做无用功。”
哪怕心里暗暗惊讶，我嘴上还是不愿服输：“你说有什么用？除了庆典跳跳舞之外。”
陆阴阳喃喃道：“指挥师范，它是指挥者，以剑舞来指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