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在我国历史上有着特殊地位。
首先蚕桑原本就是国本之一，农业支柱，正式体现汉文化、中原文明进入鼎盛的象征就是瓷器和丝绸的大量产出，除去它们本身的材料工具属性，瓷器与丝绸也变成了古中国的文化名片。哪怕现在提及中国，大家也会想到瓷器和丝绸，这两种东西可以说是意义深远。
古时为了鼓励农人养蚕种植桑树，朝廷以金子铸造金蚕鼓励，据说一部分是直接永久赠予，另一部分则是类似于现代奖杯的荣誉设定，明年上交传递给下一批能干多产的务农人。只是金蚕到底来自于何处，这一点似乎没有什么人去深究，自然嘛，金蚕金蚕，肯定是用金子混杂一些其他金属铸造而成。
“如果我告诉你，金蚕是桑树上找到的，你信么？”刘邦摇头晃脑，朝我露出一个古怪笑容。
我当然不信，去年江西阴阳寨之行才目睹过所谓的聚宝神树，其实也不过是道士们捣鼓出来的“奇珍”，本身根本无法长出宝物来。前不久经历过的九黎之舟，也不能做到长生不老，仅仅是让九黎一族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既无法往生，也不能靠岸回归人世。
“嘿，我最初听到的时候比你反应还大。”刘邦倒是不意外我的抗拒，依旧是只是笑笑：“这金蚕可不只是浑身金色，由金属构成，而且还是活的，以前古滇国国王们都以金蚕为神物，坚信它可以让人往生极乐，登天成仙。金缕玉衣怎么也应该听过吧？”
金缕玉衣我记得是汉代帝王墓葬规格，利用珠襦玉匣覆盖全身，以金丝链接，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副金玉甲胄，可以说华贵无比，象征崇高身份。一般贵族最多能够使用“银缕玉衣”这个程度，金缕玉衣必须是帝王才有资格的丧葬殓服。
我听得莫名其妙：“这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刘邦嘴角一咧：“你可知道，滇国早期国主墓葬是怎么定制的？”
他也不卖关子，自问自答道：“滇国可是比汉帝国建国更早，虽是小国，礼仪丧葬制度齐全，否则也无法延续那么多年。那时候滇国国主的墓室里，国主尸身浑身会布满金蚕，这些金蚕会将尸首吃掉，继而慢慢吐出金色丝线，最后这些金丝将它们自己也缠起来，最终凝聚成死者人形，这又叫‘金丝化形’，死者灵怪得以保存在金尸中，不会被阴间天兵鬼将带走。相传早期滇国大统继承者都会进入金尸墓葬群里朝拜，口诵祭文，是对前代国王进行祭祀，也是继承前人的庇佑和指点。”
我听得兴趣大起：“这玩意儿这么神？那金蚕树和金蚕是什么关系？”
“金蚕树才能长出金蚕，一般的树是做不到的。”刘邦摇头：“问题也出在这里，后来的滇国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内部出了问题，金蚕树停止了生长，金蚕也消失了。金蚕是它们图腾之一，这被看做是不祥之兆，那时候的人信仰很坚定，而且是发自真心觉得金蚕是他们的保护神。说来也是巧合，没多久，汉武帝就出兵讨伐滇国，滇国被征服，从此基本断了文化。”
我立刻意识到：“金缕玉衣和金蚕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是金蚕影响了那时候的墓葬方式？”
“聪明。”刘邦赞了一句：“相关记载和时间前后顺序已经可以说明，而且汉武帝征讨滇国的目的之一多半还和金蚕树有些关系。帝王时代，一国之君对于生死是唯一无法掌控的事情，这也造成了几乎所有帝王都对长生或者琢磨死亡花费了最多时间。大多年老之后才明悟，世界上真正让人看不透，摸不到，不知所以的是死亡将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见他说得兴起，我也不好打断——老兄，虽然这些我的确也很有兴趣，不过咱们这次明显是冲着最后一个华南植物园去的，武汉和西双版纳篇幅也太多了吧？
“回到正题，广州那边的华南植物园里存放了一具古代道兵‘巧天工’，这东西时代难辨，不过至少也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遗物了。”刘邦终于谈及了这回的主角，他抓起一罐红牛熟练单手扣开盖子喝了两口，将红牛放到旁边收纳箱里继续说：“道兵方面，陆小姐比我更清楚，我也是第一回看到这种货真价实的旧时代产物，怎么说呢，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一种奇特的被注视感。”
“不仅仅是道兵，是真正古代‘仙道’兵器。”
陆阴阳突然开口道。
她双眼直直看着图册上的青铜人俑巧天工，仿佛这幅高清照片有某种奇特魔力，怎么看都看不够。
“仙道兵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免新鲜：“那是什么，和仙人有关？仙人真的有吗？”
陆阴阳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着我：“要看仙人的定义是什么了，如果是远远超出人的能力范畴，鬼神也可以看成是仙人。仙道是一种特殊的称谓，最早仙这个字只用在五座海外仙山上，也就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仙道是一个简称，即是研究仙人之道的一个术士流派，不同于传统道门的上清、灵宝、三皇派区分，他们传承是自外而内，来自海外，其核心就是模仿和寻找海外五座仙山。后来所说的道兵，不少人认为是仙道兵器的简称，其实道兵是道兵，仙道兵器是仙道兵器，双方之间差异非常大。”
仙道一脉人士来历驳杂，既有真正博学多识之辈，也有大量溜须拍马、投机获利小人，辨认起来很不容易。不过能够确认的是，仙道一脉一直未曾断绝，乃至于民国之前，陆循老先生也曾经遇到过仙道人士，并且有过交谈切磋。
“马烨，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鲛人是存在的么？”
我点点头，那是在九黎之舟里我们看到鳌鱼体内的尸骨陆阴阳顺带提及了一些。
陆阴阳凝视着我：“当时带着一位中毒的小鲛人来求助陆循的，就是仙道人士，可惜最后截肢也没能够救得了她。”
刘邦扭头追问：“那个仙道还在吗？”
“应该是死了。”陆阴阳露出回忆的神色，眼睛往下：“当时他年纪已经很大，脸上老年斑严重，还有很明显的白内障，走路都走不稳，拿着一根拐杖，要不是陆循说他是仙道，深不可测，我还没有注意。”
刘邦有些意兴阑珊：“唉，仙道这个名字在资料室都很少提及，看来是真的彻底销声匿迹了。也对，现在航海航空这么发达，如果海外仙山还在，不可能找不到。既然证明了仙山根本不存在，仙道一脉存在的根基已经被挖了出来，自然就没有信众。”
我心里有些遗憾，仙道如果还在，说不定就能够解决这回的巧天工麻烦。
“不，仙山是存在的。”陆阴阳这回出奇坚决：“三洞法师陆修静曾和北天师道寇谦之一起赶赴海外，还拿到了三皇碑，陆沉渊有很详细的记载……”
关于陆修静与寇谦之的斗法和解与合力，我是知道的，刘邦却并不知晓，听了陆阴阳讲述他倒吸一口凉气，车速都降了下来。
“人间道君，真的人力可以达到影响天气吗？”刘邦神色有些挣扎。
我明白他现在的状况。
当时听到时我也这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个体之力终究是弱小，人体肉身极限就在那里，连虎豹都比不了，更不用说影响天时。其中原理我也想不通，如何借用鬼神之力达到一种匪夷所思影响自然的伟力，人真的可以达到那种程度吗？
陆阴阳只是简单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达到天师的程度才会理解。不过仙道兵器陆家人是亲眼见过的，相当古怪难以理解，它们和普通法器不一样……可以说法器就是模仿仙道兵器研制出来的仿制品。”
我和刘邦都是悚然。
居然这仙道兵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初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