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暴乱，内有蛇缠，我心里一团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麻烦在于阿里说不来华语，我只能想到几个关键英文单词打在手机上让他说是还是否。
——他们有武器？
阿里点头，借着手机屏幕光我看到阿里手里也抓着一根橡胶暴棍，上面已经有一些破损，他和外面的人有过短暂交手。
——报警了没有？
阿里也点头。
——郑良奎在哪？
阿里低声说了船，这家伙躲到船上去了。
我心里骂了一声，打陆阴阳和孙倪的电话依旧毫无音讯，不过这时候我发现之前的水蛇已经离我而去，不知道钻到哪儿了，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外面传来强力的撞击，伴随着东西砸到地上引起的回响，我意识到外面人在一件一件房屋凿开，看样子不找到蔡嫧誓不罢休。
想来想去我都找不到好办法，此时我们的门也已经在被砸了。咚咚咚的冲撞声声一声高过一声，外面有人喊了声我来。
然后砰的一下，整个门被他撞得崩开。
十几只手电筒照向我们。
阿里关键时刻十分悍勇，手持防暴棍站在我们面前，脸部绷紧，嘴唇抿着，一副要搏命的样子。
正当我以为要完蛋的时候，刚才说我来的那人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有些懵，同时发现这是转机，赶紧回答：“我们是郑良奎请来弄风水的，怎么回事？”
这人穿着一件灰衬衣，手持一根钢管，身材高大，面容坚毅，方脸阔鼻，很有领袖风范。
灰衬衣看了我一眼，用带着北地口音的普通话说：“郑屠户人去哪儿了？”
我立刻出卖了郑良奎：“他说是去船上了，不过我不知道去了哪艘船。”
“这个人我认识，就是郑屠户的保镖，叫阿里。”后面有一个汉子认出了人来：“他肯定知道郑屠户在哪，抓他走。”
灰衬衣伸手阻止了后面的人，一脸肃然：“咱们只是过来讨钱，又不是打家劫舍，这个保镖没有被郑屠户带在身边，一看就是被抛弃了。他这种角色不是亲随，抓他也没用。还是通知海边的兄弟找一找最近的船，停靠在岸边，或者近海岸的。这回一定要抓住他！”
末了灰衬衣还一脸正气对我说：“大兄弟，你不要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这栋楼都是我们这些兄弟搭建起来的，这郑屠户拖欠工钱一拖就是三年，今天我们必须让他吐出来。”
我也趁机表示愤慨：“这个郑良奎，说是这边风水有问题，影响他赚钱，请我们过来帮他改风水，定金都还没给。”
对方一脸同情：“都是混口饭吃，你们眼睛放亮点，郑屠户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有两个兄弟过来讨钱，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常规办法已经没用了，只有鱼死网破。”
说罢他大步回头离开，继续搜寻郑良奎的踪迹。
我们三人胆战心惊地一路通过安全通道下楼，沿途都是暴怒讨薪的工人们，疯狂打砸来发泄他们被欺骗愚弄的愤怒，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悸。
等到终于一路出了大楼，被海风吹在身上，我才感觉到自己终于安全，后背已经全部汗湿了。
此时警车终于姗姗来迟，一连十几辆警车将大楼包围起来，我知道这群工人又要无功而返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方面我并不觉得他们这种暴乱有效，另一方面我设身处地怕是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有其他办法，谁会走极端？
手机嘟嘟嘟响起，我一看是孙倪，接起后听到她连珠炮的发问：“你们还在楼里吗？还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我心里一暖：“没事，就是一起比较大的工人讨薪，放我们出来了。”
那头明显松了口气：“我们暂时过不来，明天下午估计才能回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对了，陆阴阳和你说话。”
陆阴阳说：“马烨，你没被打吧？”
我给气乐了：“放心，我打也打不过啊，肯定认怂。”
“哦，也是。”
陆阴阳仿佛想通了：“就这样。”
等我接完电话，我看到阿里又在打电话，说着我听不懂的马来语，语速很快，他不时看向大楼，像是在汇报情况。
出来之后蔡嫧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她左右张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阿里挂上电话，硬邦邦地用英语和手势比划，让我带着蔡嫧暂时回到酒店，他还有事要离开一趟——我猜多半是要去和躲在船上的郑良奎碰面。
分开之后，我一路带蔡嫧去下榻的酒店，眼下陆阴阳和孙倪都不在，房间钥匙也没留给我，要么我只能给蔡嫧再开一个房间。
可在门口蔡嫧突然打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脑子里思考了零点一秒后我点点头同意了。
不冒风险的话，很多事情大概都很难从蔡嫧这里打开破口，必须先得到她的信任和认同。
见我同意，她十分高兴，打字说：你真是好人。
被莫名发了一张好人卡，我只能笑笑。
令我略有意外的是，蔡嫧去的地方竟然是郑良奎的橄榄园，由于愤怒的工人讨债，橄榄园已经暂时无人看守，唯有那个容纳弱水葫芦的洞周围依旧被围起来。
蔡嫧从防水布下面钻进去，脚步轻快顺着软体滑到下面，我用手机灯照着紧紧跟上。进去之后我却有些失望，弱水葫芦和里头的尸骨都不见了，很明显是郑良奎早就提前转移，多半他已经得知工人们气势汹汹过来拼命。
我以为蔡嫧会过来扑个空，继而离开，没想到她反而用一根棍子在水洼里挖掘什么，由于我不懂她要做什么，只好在一边看着。
约莫五六分钟，蔡嫧从泥水里扒拉出一根细长的藤曼，这藤曼猛一看还以为是一条软体水蛇，橡胶一样柔软，蔡嫧看着十分高兴，用手机打字告诉我。
——这是葫芦藤。
她用清水将找到的藤洗干净，这根葫芦藤表皮呈褐色，如同一条大蚯蚓，柔韧性很强，被蔡嫧缠在手臂上，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新潮装饰物。
蔡嫧抚摸着缠在胳膊上的葫芦藤，就像是在触碰一种奇特的宠物，她脸上露出怀念神色，仿佛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
接着她看向我，目光迷离，嘴唇微张：“哥哥……”
她一下就抱了过来，让我一脸懵逼，这什么套路。
慢着，她能说话？
我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某个圈套之中，脑子飞速运转。
费了些功夫才将她推开来，小姑娘仿佛也回过神来，目光哀伤：“你不是哥哥……他已经回归祖地了……”
我心里警惕：“你到底是谁？”
蔡嫧手指轻轻抚摸着胳膊上的藤曼，露出雪白牙齿，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笑容竟然有几分媚气：“想知道么？那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