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郑良奎站在窗户口抽了一根烟，我和陆阴阳使了个眼色，她在手机上打字：没有尸蠹迹象。
如此一来，妖魔鬼怪中就排除掉了前两者。
郑良奎和我关系稍近后也讲了一下蔡嫧的情况。原本这小姑娘挺惹人喜欢，哪怕双亲亡故也有好心村民带她去医院检查，结论是失语症导致的语言障碍，无法说出话来。
蔡嫧从海难中生还后却没有低沉多久，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到处对人招手画脚，她写出文字，说要找事做养活自己。一个家世悲惨的小姑娘，没有沉沦阴郁反而重整旗鼓要以自己的力量回归生活，没人不喜欢这样的。
加上蔡嫧对人有一股子热情，勤快，就像是小太阳一样充满感染力，有时候你根本不会觉得她是一个有缺陷的女孩子。
然而当她第一个触碰了地下弱水葫芦——几乎可以断定她是好奇掰开了破损的一角，让里头的人首蛇身尸骨第一次重见天日。
自以后她简直判若两人，蔡嫧彻底安静下来，从小太阳变成了夜上月，你和她打招呼她依旧会笑笑，只是这笑容更多像是一种习惯反应，再看不到那股子发自内的热力。
她开始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说蔡嫧每天到了傍晚就会出现在海边，她双脚踏入水里，在里头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以前她完全没有这个习惯。
再者是雕刻与绘画，她偷偷画人首蛇身怪物，画得入迷到近乎魔障，正当大家担忧之时她不画画了，她开始雕刻。
蔡嫧捡来木头雕出葫芦的样子，再在葫芦上刻蛇纹，不过她似乎怎么都不满意，雕好一个就将其砸碎烧掉，继续下一个。
还有人看到她嘴唇不断翕合，像是在念叨什么，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被人发现她又会立刻停止这个举动。
此外还有一件最为诡异的事。
蔡嫧仿佛情窦初开一般开始偷偷约她喜欢的男性去海边，而这几人恰好都是之前救过她的男子，每个和她约会的男子回去后就开始四肢无力头昏呕吐，顿时让蔡嫧之前良好形象荡然无存。当地道公被请出山查禁，确凿蔡嫧是多年未见的禁婆，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位勾引男子传播疫病的禁婆，村民们友好时是相当热情，敌意起来也是格外残忍冷酷。他们将蔡嫧抓住要将她淹死，恰逢郑良奎带着阿学和阿里路过，立刻救下了人，却也得罪了当地人。
让郑良奎猝不及防的是，他没想到当地人对“禁婆”执念如此之深，工人们尽数罢工，要求他交出禁婆蔡嫧由他们“除禁”。由于是少数民族内部事务，当地警方却也不敢过于干涉，出面尝试调解自然是无果的。连带着，不肯交人的郑良奎也被恨上了，橄榄园也暂时荒废下来。
好在郑良奎混迹江湖多年，办果园时就雇佣了不少退伍兵当做保安，更有打通当地本土关节，勉强震慑住这群人。
我理解郑良奎的处境，他的最终目标当然是弱水葫芦和里头的两具人首蛇身尸，要搞清楚这东西来由，疑似被禁鬼上身的蔡嫧是第一目击者，禁的出现和弱水葫芦到底有无关系，他没弄懂之前绝不可能交出去。
群情激奋，谜题难解，禁婆成疑，三个问题互相纠缠，让郑良奎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否则压力弹簧会不断绷紧直到崩断。
他这才辗转找上了名门之后，专门处理鬼怪事宜的孙倪。
正当我在梳理前因后果，孙倪推开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反手带上门：“是被附体了。”
郑良奎一脸果然如此：“有没有办法？”
“难。”孙倪并没有推诿隐瞒，直言道：“据我‘白鹿’和心眼术判断，蔡嫧的状况已经是深度感染，很难彻底剥离下来。”
郑良奎听得不甚了解，大概无论是白鹿刀还是心眼术都没见识过，但此人很有分寸，只是点头听着，静等下文。
“鬼怪，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病症’，只是这种病症会有并发症，对人精神层面感染极强，彻底改变一个人的面貌都是正常的。”
孙倪简单打了个比方：“我需要时间来判断和做准备，除灵仪式得慎重，我算了一下天时，给我一周时间。”
郑良奎哦了一声，搓着手：“那这几天，那个弱水葫芦……”
“暂时不要动。”孙倪提醒道：“至少在解决蔡嫧的问题之前。”
“不急，不急。”
嘴上说不急，郑良奎脸上还是有些讪讪。
我也充当缓冲剂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安全比较重要，反正前后就一周时间，眨眼就过。”
“马兄弟说得是。”
他也回了句，脸上恢复正常，笑着说：“今天恰好有时间，这样，我来做个向导，带诸位游览一下陵水，这里自然风光是没得说，我这几年都在想着在这儿定居下来。”
孙倪礼貌性地拒绝：“抱歉，郑老板，现在我们需要去准备。”
“好的好的，正事重要。”郑良奎非但不恼反而很是欣赏。
“对了。还有一件事。”孙倪看了我一眼，对郑良奎说：“我和陆阴阳会筹备除灵仪式，在此期间，请郑老板不要让任何人再进入蔡嫧的房间。”
郑良奎咦了一声：“阿学和阿里都不行吗？”
“不行。”孙倪补充一句：“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郑良奎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原本是阿里给她送东西，结果这几天阿里身体很不对劲，总是容易头晕，果然是有影响的。”
孙倪接着说：“蔡嫧的食物和水，由马烨来负责。”
我听得心里一动，多半孙倪对我另有要求。
郑良奎拍了拍我肩膀：“那就辛苦马兄弟了。”
离开办公楼之后，我们三进入车子里，孙倪却并没有立刻启动发动机。
“是妖惑。”孙倪说。
鬼怪四类里妖惑最难消除，本是阴阳交合会引来的玄武属灵怪，会引人情欲，蔡嫧被妖惑缠上，性情大变开始幽会男性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是妖惑本能。
“马烨你和蔡嫧接触时注意观察，记下她日常的习惯，仔细一点，这是你擅长的。”孙倪对我叮嘱说：“还有一个，尝试和她沟通，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什么。”
我心里有些虚：“妖惑这东西会传染吗？”
“放心，不会。”孙倪突然笑眯眯道：“就是会考验你的自控能力。不过你这么怕死，应该不会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才对。”
结论是没错，可话怎么听着那么难听。
陆阴阳此时突然说：“是因为‘女祸之体’，你想要用女祸之体去引诱妖惑？”
“没错。”孙倪没有否认：“这是时下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你应该知道，妖惑缠身时间一长极有可能造成性瘾症，乃至于沉迷于生理快感，人就废了，根本无法交流。但我们都看到了，蔡嫧情况很反常，我甚至有些怀疑‘心眼术’和‘白鹿’到底是不是失误……”
她通过后视镜和我对视：“马烨你可以拒绝，换一个办法也行，你愿意吗？”
我前后考虑一番：“我去。”
孙倪回眸一笑：“你现在是奉旨勾女，明明是一份好差事，一脸舍生取义是怎样？这事就该让周游来，专业对口。不过……为了安全起见。”
她让我脱下衣服，在我后背画了一道符箓，做了一个小小保险。我原本就是容易被妖魔鬼怪影响的体质，更是一阵恍惚，好在我并不担心她乱来，陆阴阳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