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孙寄瑶就带着陆阴阳从楼上下来，下来时老人家依旧一脸风淡云轻，只是陆阴阳则是一脸心事重重，她这人最藏不住心事，简直什么都像是写在眉角和脸颊上。
孙寄瑶老人笑容依旧慈祥温暖：“我检查了一下，陆阴阳一切正常，只是血蝠咒需要重新撰画，暂时性用最后一点残料修补了一下，能够持续一周左右，不过眼下有个麻烦，就是材料之一的朱英草这两年来似乎断了货。”
我难免担心：“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药物可以代替？”
“或许可以，不过这没有长期实践证明不能临床应用。”孙寄瑶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看向我们几个晚辈：“朱英草我已经委托几个熟人帮忙留意，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后文，这事就由小倪来处理。她身上的血蝠咒我只是在基础上进行一点小小改良，这也是以前陆循那小子要求的……说来，他也死了几年了。”
说起陆循，孙寄瑶脸带笑容：“我还记得，陆折第一次带着陆循来我们家时，他比孙狻还要小，脸臭得很，没想到为了这孩子也是愿意低头。”
陆阴阳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她和孙寄瑶在里头谈了什么，整个人有些神不守舍的。
“晚饭大家一起吃吧，家里好久没有这么多年轻人了，看到你们我就开心，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哎呀，年轻几岁也不行，还是老掉牙，得年轻八十岁才勉强不算老人家吧。”
孙寄瑶倒是相当开朗，不像是大多数老人那么暮暮哀哀，相反她很喜欢和我们交流，用餐时听到孙狻说起我对照片的判断，不由来了兴趣。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啦，当时我在百乐门跳舞，很多人追求的，就和现在小倪一样。”老太太说起恋爱的事情一脸甜蜜，没有一点扭捏：“给我拍照的就是我的第一任先生，家里的照相机都是他留下的，他是一个摄影师，可惜后来死在轮船事故里。”
她又看了看我：“女祸之体的确罕见，不过……吃饭吧。”
回去之后陆阴阳一直闷闷不乐，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就连做实验也连续失败，自己一个人坐在实验室生气。
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告诉我，这让我也没法子，不免想起曾经我答应过陆阴阳带她在宁泗玩儿，可至今一直没有履行承诺。
当我做好计划，准备带她玩了两天，孙倪打电话来说，朱英草有着落了。
我和陆阴阳一路赶赴伊人酒吧和她碰头。
可人还在门口时陆阴阳突然左眼刹那间变成青色，她一手拦在我面前，如临大敌：“危险。”
卷帘门里走出一身黑长裙的老板宋珍妮，衬得她肌肤胜雪，她耳朵上的蛇牙耳环依旧耀眼，手指夹着一根细长女士烟，看到陆阴阳时仿佛也发现什么一样和她对视了一秒。
“这位想必就是陆家传人？”她轻轻一笑：“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不过是做个小生意，混混日子。”
陆阴阳则是身体绷紧，瞳孔缩小，精神极度集中，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她体内天官在疯狂预警。
我试着安慰她：“这是宋老板。”
陆阴阳则是双目牢牢看着宋珍妮，就像是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恐怖的凶兽，陆阴阳额头上竟渗出汗来。
宋珍妮摇摇头，从我们身边款款走过，点燃烟在前面转角抽了一口烟：“我就出来抽一口，你们进去吧，孙小姐已经提前到了。还有。”
她看向陆阴阳，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告诉其他人哦。好吗？”
说罢她就迈着步子，高跟鞋哒哒哒地往上走去。
陆阴阳这时候才松了口气，她这副空前紧张的模样让我也心里十分不安。
我小声问：“宋老板有问题？”
陆阴阳犹豫了一下：“她身体里有可怕的东西……这东西完全压制了天官，让天官想要逃，血蝠咒也被引动，让我很难受。”
我心里悚然：“她难道身怀十四大蠹首？”
“不知道，但是十四大蠹首应该也无法彻底压制天官才对，这种情况前所未闻，陆家手札上也没有任何记录。”
陆阴阳郑重对我说：“她很可怕，我没法判断她身上属于‘妖魔鬼怪’哪一类，只是来历绝不一般，你遇到她最好留个心眼。”
我点头如捣蒜，不由想起宋珍妮调教会跳钢管舞的那一条银环王蛇，心里更是一哆嗦，能够玩这种宠物的，果然本身也是个狠角色。
里头孙倪已经坐在吧台处，朝我们微微举杯，示意自己方位。
我瞄了一眼，今天伊人酒吧里头除去我们之外终于有了外人，不过人依旧很少，吧台尽头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后面沙发上则是坐着一个绿头发的姑娘，她脸上还敷着面膜，穿着一件宽大滑雪服，下面却露出白生生笔直的美腿，估摸是短裤，看起来就像是没穿裤子一样，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好看么？要不要靠近一点？”孙倪打趣道。
我咳嗽一声：“我这是以欣赏美的眼神，生活中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神。”
“行啊你，马烨，这些日子倒是能说会道起来了。”孙倪眉毛一挑：“你们自己点喝的。”
我要了一杯柠檬水，陆阴阳出乎我意外地点了一杯威士忌。
“朱英草这两年之所以断货，都是因为被南方的一个商人早早收购走了，这人叫做郑良奎，马来西亚华裔，在海南做生意，同时也是一个收藏家，财力相当不错。”
孙倪继续道：“这人可不简单，至少他应该多少懂行，朱英草这东西难以人为培育，伴随水生腐尸而生，随着道门势微法不入世，朱英草需求也越来越少，加上要找到朱英草很费功夫，也没什么人愿意投入。这东西说到底真正核心在于封住法器，让法器之中灵怪成为‘道兵’，不过后来技术改良，朱英草不再是必备。”
她低声道：“我已经联系到了郑良奎，他说愿意提供给我们朱英草，不过要求我们得去南方帮他处理一艘船。”
“一艘船？”
孙倪一口饮尽清酒：“据他说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一艘沉船，这艘船形态比较特别，里头还有两具尸体，只是这尸体和常人不一样……”
她翻开手机，拉开照片递给我和陆阴阳。
高像素手机屏幕上，那两具骨骸也格外清晰。看得出是两个人的形态，因为有两个颅骨，只是他们形态十分古怪，看起来像是拥抱在一起。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我心里打鼓的是，这两具骨骸自腰部以下没有腿骨，而是两条像是蛇尾骨一样的尾巴。
我正要再问，突然听到有人说：“笑笑，我也是客人，你这样区别对待不好的吧？”
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我看过去，吧台尽头风衣男不是周游又是哪个。此时他正露出那副惯用的讨人喜欢的笑脸：“这样不公平，你对其他客人都笑来着，看到我就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我有那么讨厌吗？”
惊了，原来侍者姑娘笑笑就是查笑言。
前面我没有见过查笑言，只是听陆阴阳说查笑言来过屋里一次，表示“哪怕出去卖”也一定会还钱，相当刚烈。没想到真人看起来如此和善可爱。
只是查笑言面对周游时冷冷的擦着杯子：“客人，抱歉，我脸部肌肉酸痛，笑不出来。”
周游叹了口气：“别这样，我只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我赶紧凑过去：“吴医生呢？”
“吹了。”周游喝了一口酒，醉眼迷蒙：“所以我才过来买醉啊。”
我心里一声卧槽，总觉得周游更像是有些撩妹嫌疑，不过这种事放在他身上我一点不奇怪。他是那种不声不响就会做出很过分事情的人……
看得出他心情的确不怎么样，面对孙倪只是点点头，挥挥手就结账离开。
背影竟然有几分萧索。
不过我总觉得不是才和吴婉婉分手的缘故，而是被查笑言冷面以对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