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一脸静谧地靠在我肩头，宽大衣领遮住嘴唇，看起来仿佛她正在熟睡。其实此时她在低声告诉我一些之前我和陆阴阳不知道的状况。
此前春雪的确一直被吴正玄不断出没的鬼魅般记忆困扰，加上金瞳影响着她大脑思维和心率，让春雪苦不堪言。
但也正是由于如此，罗立大概也认为春雪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半昏阙状态，反而不经意露出马脚来。
自抵达第八层，罗立明显主动性增强了许多，而且很多若有若无的回头，仿佛在寻找什么。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比如突然站住，手指奇怪地掐着什么，脸上也是一会儿平和一会儿阴沉。
迷迷糊糊间春雪看到他恶狠狠地看了自己一眼，这种眼神冰冷凶暴，春雪只在法国那些暴乱者眼里看到过，接着她更发现一件古怪的事。
“罗立有两个影子。”
在外人看来，春雪仿佛是靠得我的骨头不舒服，所以扭转脸，朝我这边又挤了挤，其实是方便她和我对话。
我也佯装在关心她身体，用手搂住她有些瘦的肩膀，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春雪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脸蹭了蹭：“好久没人这么抱着我了，你还是这么瘦，咯人。”
我一时间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这才说：“进入第九层，我就看到了，因为我走得最后面，你们所有注意力都在外部，只有我注意到了。他背后有两个影子，尤其当他有些心思挣扎时，第二个影子就会出现，都是他做出奇怪举动时候。”
我余光瞄过去，看到罗胖子独自一个人站在河边，左右走动，距离火光很远，仿佛在极力避开我们看到他的影子。
眼下我不敢确定春雪说得是否属实，不过考虑到有备无患，因而说：“你把你的拷鬼棒拿好，至少能自保一下。”
“拷鬼棒不见了。”春雪低低道。
原来在我和陆阴阳要乘坐小船去岛上铜树下一探究竟时，春雪就看到罗胖子悄悄从她包里拿走了拷鬼棒，并且偷偷丢进了暗河水里。
这时候春雪独自一人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忍耐神经痛，一边强自睁开眼，留心罗立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到罗立取下斗灯上的法剑和铜镜，在河边踏着古怪步伐，还割破自己手臂，滴血进入水里，顿时扩散开来，水面开始一阵翻滚，顿时浮现出一层青色的东西。
我心沉了下来：“狐尾青……”
“我看到那些青色藻类开始到处漂浮，连成一大片，很担心你们，但我又不敢做得太明显，于是我就只能大叫。罗立以为我发现了什么，过来捂住我嘴，被我装疯卖傻给瞒了过去。”
我听得心惊胆战，之前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船被狐尾青吞吃嚼碎，根本不是春雪导致，而是罗胖子此前的行为。
“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吴正玄根本没说要禁止说话，这是我编造出来的谎话。”
讲到这里，春雪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嘴角微翘，就像是正在美梦中一样。
我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
春雪是用这种方式逼迫我和陆阴阳必须和罗胖子分开，陆阴阳是唯一能够处理尸蠹和灵怪的专业人士，她必须在，而我和罗胖子谁和她一起行动，常理来说肯定是我，因为我陆阴阳配合熟练，并且我多少懂一些。罗胖子更擅长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和野外求生，安扎营地等事宜。
难怪之前罗胖子居然表示想要自己和陆阴阳一起出马，立刻被陆阴阳给否定了。
“你还是那么聪明。”我由衷佩服。
姚家姐妹这种急智和从容不迫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且极其擅长伪装，连罗胖子这种老江湖都着了道。
“不让说话除去让罗立必须和你们割裂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这里周围极其安静，他有任何异动都很容易被发现。听觉负荷减弱，视觉就会更加敏锐，也算和我学的认知科学沾边。”
春雪嘴角含笑，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还有一个好处，禁止说话，罗立就无法口念咒文，只要开口就会被发现，同时他一时半刻拿不准你们那边的状况，就不敢随便下手。”
我听得肃然起敬。
一箭三雕，如此短时间就计算出最妙的对策，春雪智力远超我这样的常人。
“之后我基本上在继续装疯卖傻。”她整个身体依靠在我怀里，冰凉小手小蛇一样灵巧探入我的毯子里，抓住我的手指握住，低低道：“半真半假，他看不出来。眼下我们加起来只有陆阴阳的一件奇门遁甲盘，而且不属于拘役类的进攻法器，我一直想不到对策，所以才拖延到现在。”
我佯装在和旧情人重温旧梦，抱着春雪温存了一会儿，其实眼睛注意着罗胖子的方位。
果不其然，他在偷偷窥探我们这边，也不知道在谋算些什么。
我将春雪的手从怀里拿出来，用毯子将她裹了裹，春雪闭着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不确定她依旧是在装睡还是真的累了。
一路镇定地走到陆阴阳旁边坐下，我看到她依旧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十足工作狂人。
我笑了笑：“你好歹放松一下，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陆阴阳没有拒绝，当我在笔记本上写了“罗立有问题，有两个影子，岛上事故和他有关”，陆阴阳眼神示意明白，将这一页撕下丢入火堆里。
我指着笔记本上一页，又写：有办法应付灵怪？
她打了个锐气十足的勾。
点点头，我站起来围着太空毯朝罗立走去。
罗胖子蹲在岸边，无聊地用手电照射着水面，嘴里咀嚼着什么，见我来了一脸坏笑：“可以啊马烨，和姚小姐旧情复燃啦？我看你们干柴烈火，有个帐篷说不定就得办事儿了吧？”
我笑笑蹲在他旁边：“那叫依偎取暖，思想纯洁一点。对了，问你个事儿。我之前去春雪包里翻了下，没找到拷鬼棒，你知道在哪儿吗？”
罗立啊了一声：“再找找，东西肯定还在的，那可是天师手笔，掉了好大一笔钱。”
“我找来找去找不到，所以来找你，借你的云铛用一用。”
罗胖子一脸难色：“这云铛我好像落在上一层了，之前上去瞅了一眼，还准备去找来着，我一个人又不敢去。这样，你陪我去上一层找找？”
“好啊。”
我笑着说。
罗胖子露出笑容的一瞬间，陆阴阳手中的折叠椅也狠狠砸中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