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如果自己慢上一步罗胖子说不定就朝着这颗黄金古树游了过去。要说蛊惑人心的能力，大概没什么比钱更可怕了。看到黄金就想起豪宅，想起游艇，想到满世界的旅行与挥金如土，沙滩比基尼美女环绕，开跑车招摇过市，每到一处都是各路人士笑容洋溢接待。
魔法世界从未远去，金钱意志不朽。
我拽住心急火燎的罗胖，示意他冷静。
罗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铁链再次沉入水中，平静漆黑的水面下不知道还埋着什么东西，我立刻联想到阎王洞之行，那次水下插满倒刺刀尖，一个不慎就会将人破皮见血，继而那些力大无穷的大蜥蜴就会赶来猎食。这里应该也不会简单。
黄金古树孤零零伫立在暗河中央，沉默地张开树枝，就像是一位张开双臂的布道者，散发出某种神性，仿佛它的出现是为了挽留那些一意孤行之人，让他们回头是岸，不要再被湍流携裹失去自我。
陆阴阳拍了拍我肩膀，手机上写着：鸟。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洞窟穹顶，却没有看到之前壮观的木偶鸟群，经陆阴阳指点，我才明白她是在黄金古树上看到了一只鸟。有奇虫天官加持，陆阴阳神经反应和敏锐度远超常人，我虽然不至于必须戴眼镜，但黑暗环境下的确看不清树上到底有什么。
我们仨稍微用手机商量了一番。
毫无疑问，这艘特质小木船就是为了靠近那黄金古树的摆渡工具，道士们乘船进入暗河中央才能触碰这一棵聚宝神树。只是眼下春雪状况很不对劲，我们不得不分兵，由我和陆阴阳尝试用这艘船靠近神树，罗胖子则留在原地接应，安营扎寨，同时照顾被金瞳折磨得精神恍惚的春雪。
不过罗胖子还是很不满，提出自己想要和陆阴阳一起出马，建议我留下照顾春雪，但被陆阴阳一言否决。
——马烨比你适合，你太重了，船不安全。
他也没辙，只能留下。
四下找不到船桨，罗胖子把他的工兵铲给我用。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没有贸然直接下水，首先用登山绳缠住小船的一头，然后固定在岸边一个稳固处，这样确保罗立能够帮上忙。
之后陆阴阳又用药粉洒在我和她身上，说是可以规避一些毒物，此后我和她都戴上医用口罩，这才小心翼翼登船。
小船上湿漉漉的，我原本想要站着，可重心实在难以平稳不得不坐下，陆阴阳用工兵铲熟练地划水，让小船一点点离开岸边。
可才一离开陆地我就感觉不对，这地下河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稳，小船在上面打着旋儿，被水流推向前方孤立在水面上的古树下。
这种时候最着急的是没法语言沟通，陆阴阳却一点不慌，不断交替左右划船，避免船体打着旋儿，我也用登山杖尝试触底控船，这时候才发现根本碰不到河底，下面至少有两三米深。
我只能用手电朝岸边打灯——这也是之前约定好的，闪一下说明一切没问题，闪三下就是出了状况，让罗胖把船往回拉。
陆阴阳一把夺下我手里手电，我突然感觉船身停住了。岸边罗胖子用探照灯朝我们照来，大概是我打了两下灯让他有些搞不懂。
船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碰到了石头暗礁。
陆阴阳用手电照向水里礁石，这些礁石是暗河里的一些石柱状突起，这么多年没有被水流冲走想必本身材质足够坚韧，卡住我们的小船也没有任何摇晃。
这些石柱相当密集，一根根鳞次栉比，就像是某种猎食凶兽的嘴里獠牙。顺着水里石柱往前则是一片类似于滩涂的区域，水没过石头大概十厘米，原来这黄金古树不是长在水里，而是暗河中央的一处小小孤岛上。
合力将小船倒扣在石柱上，我和陆阴阳小心登陆上岸。她蹲下来，隔着手套扣了扣地面上的某种东西给我看，暗青色薄薄的一层地衣，材质滑腻，近乎于鱼皮，狐尾青。
她手机上打字：小心。
我放眼看去，这个河中小岛地面上四下长满了狐尾青，这些水生物皮质一样的奇异藻类就像是某种图腾，在黑漆漆还泡着水的石头上画下一道道仿佛叶片脉络的图案，充满原始野性。
才走了几步我脚下登山鞋里已经全是水，冰冷刺骨的水被袜子吸饱，让我脚趾发麻，小腿都有些迈不开来。
同样行走在水中的陆阴阳则是毫无反应，只是脸色愈加凝重。
距离黄金宝树还有大概五米远的距离，陆阴阳伸手示意停步，这个距离能够给人反应过来躲避的空间，再往前如果遭遇意外就几乎难以瞬间逃离。
这树大概有两米高，或许因为本身黄金质地的缘故，远处我们看到时觉得高大无比。
近距离下神树就少了之前那一股神秘与神性，孤零零的，枝头被人修建得很平整。树身和正常树木一样坑洼不平，黄金细腻的纹路中还带着些许暗褐色泥土，充满质感。
光是站在这样一棵地下黄金古树面前，就有一种与超自然接触的奇异触动，它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久，古朴寂静，历史厚重感简直迎面而来。
我在树身上发现了几块宝石，一块绿翡翠，一块红玛瑙，还有一块不知名透明宝石，就和那位画者描述的一样，这些宝石是完全从树身里头长出来的，就像是这黄金古树流出的树脂。
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我将自己的视线从宝石和黄金之中移开，开始观察它本身形态。
神树大概有四五十公分粗细，枝杈呈现出一个三叉戟形态，左侧树枝要略长一点，牛角一样弯曲，右侧枝头更粗壮，上面停了一只鸟。
陆阴阳此前说的鸟应该就是这一只了。
鸟身和我此前见过的白腿小隼有些相似，体型娇小，比拳头大不了几分，只是不同此前的木偶鸟，身上没有一片羽毛，全身都是金属，手艺也并不精湛，甚至相当粗劣，只有一些草草能看出是翅膀和眼睛的纹路。说是雕刻品，倒不如仅仅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凑巧长得像鸟的金属而已。
这鸟身上黑扑扑的，应该是银质氧化后的情况，加上这里水分很重，纯银倒是很容易变黑。
我有些不懂。难道外面的木偶鸟的模板就是眼前这一只？那为什么外头的偶鸟雕刻得惟妙惟肖，完全不像这只这么巧夺天工。
就在此时，远处岸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惊叫，是春雪的声音。
我和陆阴阳拔腿就跑向石柱处的船。
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那只鸟仿佛张开了此前收拢的翅膀……
结果看到船时我傻了眼。
原本被我们好好收藏的船此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