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教中有一人叫徐青宁，年纪轻轻就获得奇虫“七杀”，继而开始走南闯北给七杀寻找猎物。
我这些日子也在从陆阴阳那里学东西，十四大蠹首中，七杀名列前茅，它原本天赋为制恶，好勇斗狠。七杀具有极强攻击性，会本能不断猎杀周围其他尸蠹，哪怕对手同为十四大蠹首，它也会毫不犹豫出手。
到了十四大蠹首的程度，尸蠹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虫体。此前我见过的大尸蠹“燎原”能够深度影响人脑，形成另一种与宿主混合般的思维，这时候宿主就已经不单纯是和尸蠹割裂状态了。更像是俩者在神经层面融合，成为了一个意识整体，尸蠹的欲望也变成了宿主的欲望。
同为十四大尸蠹，紫微帝星能深度影响周围人，散发出一种近似于“魅力”的东西让人鱼跃龙门，令人能够逐鹿中原。
七杀天性是赤裸裸的好战，但具体陆家也未曾遇到过，也没有更加详细的记载和备注。
“马烨，你还记记不记得，薛祥文出事的时候，现场除了你，还有一个古怪的男人。”春雪缓和的声音让我记忆再次上涌。
的确有那么一个人。
当时春雪看到尸体，忍不住跑出去呕吐。
接着很快就进来了一个男人，他有两撇让人印象深刻的八字胡，年纪却不大，他在薛祥文尸体旁边蹲下，还骂了一声畜生。
后来我在警方询问里也笔录了这一段，但似乎和案件本身无关，没有下文。
“那个八字胡就是徐青宁？”我只觉得抓住了什么：“他为什么……”
“这就要问薛祥文了。”
春雪平静地看着我：“不然你以为徐青宁是冲谁来的？”
那天原来除去我之外，还有一个徐青宁也找上门要见薛祥文。可我觉得不对劲，因为那时候我和薛祥文都不过是高中生。
薛祥文家底殷实，我就记得一条街上珠宝店和隔壁一个酒店都是他们家的，珠宝店老板是他舅舅，酒店是他爷爷在打理，至于他父母常年在外，做的好像是古玩生意。
但即使如此薛祥文也不像是和竹山教能染上关系的，他在学校里的确有些呼朋引伴，梁山豪杰的做派，但基本不惹祸，人相当精明。
“徐青宁找薛祥文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春雪这句话把我勾得眼睛都移不开来。
“谁？”
“自然是薛祥文。”春雪卖了个关子：“所以这事需要你帮忙，我还有不确定，需要一个东西才能证实我的推测。”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春雪这人嘴很紧，她不开口你大概用舌头疯狂甩她嘴唇也没用。
这时候我摸了摸手机，上面显出一条短信。
——她身上有尸蠹，你小心。
我深吸一口气：“说吧。”
春雪看着我：“不急。大概陆小姐提醒你了，我身上有东西。”
我尴尬笑笑。
“我可以告诉你，它对你没有恶意。”春雪看向窗外，双手摸了摸肩膀：“有点冷啊，我也累了，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们明天好好来讲正事。”
回到新家，我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尘封的薛祥文之死居然另有端倪，冒出一个携带“七杀”的徐青宁，春雪却说还不能确定他找薛祥文的真正原因。一路上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事，薛祥文诡异的死状，春雪突如其来出现，沁园的现状……
“实验室”门缝里透出光亮，我敲了敲，里头说进来。
陆阴阳穿着白大褂，橡胶手套上都是血，她戴了口罩正在认真解剖一条鲫鱼。
说起来现在城市里唯一能够购买到牲畜类活物的也就部分水产，鸡鸭鹅兔老早在环城线上就被宰，根本活不入三环，可见城市三环之内的确危机四伏。
住在里头的人也都一个个心神不定，焦虑的事情数不胜数，更不用说这些常年被圈养的牲畜禽类。我如果是它们肯定一心报复社会，竭尽全力培养自己身上的病毒和癌细胞，争取用曲线方式干掉这群上位者。或者也只有记忆短暂的鱼类能够幸存，忘记深仇大恨，茫然得被塞进水箱里送到人面前挑挑拣拣。
她手里忙活完了，将鱼丢进一个保鲜口袋里，拎着递给我：“拿去煮汤。”
我有些虚：“吃不死人吧？”
“不会。”陆阴阳说：“煮熟就行。”
我想着秋季鲫鱼豆腐汤还算是时令菜谱。啊呸，现在是说做菜的时候吗？
我一把将鱼放下：“徐青宁这个人，你听过没有？”
陆阴阳眉毛拧起：“他很出名吗……是一个明星？”
听我讲了和春雪说起的往事，陆阴阳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你应该问竹山教的罗立。”
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今天怎么这么蠢，多半是春雪的出现对我冲击太大，造成了智商短暂下降。
结果问了罗胖子，他给我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答复。
“徐青宁？你怎么知道他的？”罗立声音罕见严肃，急促追问：“你曾经遇到他了，还是知道点什么？”
我含糊道：“以前读高中时好像和他遇到过，一个朋友说起这个名字。”
“你高中，也就是至少六七年……”罗立想了想：“差不多吧。徐青宁的事在竹山教一直是一桩悬案，到现在还查着呢……”
徐青宁在竹山教内原本是一天才道士，他师承竹山教管事刘公舆，携竹山教重宝“七杀”独自外出狩魔追怪时才二十四岁，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后来据说是约了一个朋友失联，但那个朋友是谁，至今无人知晓。
失踪一年后，徐青宁突然再次出现。此时他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锐气，不过三十岁出头已是一头白发，身上至宝“七杀”也不翼而飞。引得竹山教核心层动怒，刘公舆下令要查出背后动手的人，至今却毫无音讯。
我有些不懂：“徐青宁脑子出问题了吗？还是他没法说话？”
“不，他人倒是好的。”罗立叹了口气：“这就是最大问题所在，他哑了，精神上受创严重，也没法子挖得开。于是被管事刘公舆罚去庐山五老峰面壁思过，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年。”
此前我听过竹山教的一点常识，似乎他们内部现在没有按照过去教派那种绝对权威的领袖，也就一个管事负责维持日常秩序，相对松散。
“这个刘公舆，是不是就是你们竹山教现在的实际管事人？”
“是。”罗立语气也不怎么确定：“我层次太低，就远远看到过一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幕后老板。一般只有核心层能够去和刘公舆见面并且互通消息，但徐青宁的事情的确闹得很大，尤其是这两年。如果你有徐青宁的消息，一定给我啊，保证能卖个好价钱。”
说起钱罗胖子又来劲儿了：“给你讲，七杀可是十四大蠹首之一，那和其他小尸蠹根本没得比，不是一回事。说起来就是导弹和炮仗的区别，价格那也是天上地下。马烨，你有发财的机会可千万记得哥哥的好啊。”
最后一声哥哥听得我肉皮发麻。
挂掉电话我给陆阴阳转述了一遍：“那个徐青宁既然有了至宝‘七杀’，还带着跑来跑去，不是自找苦头吗？”
“不。”陆阴阳皱眉：“我大概能想到……他是想要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我开始还没回过味儿来，然后猛地回过神：“你是说‘七杀’这个程度还能更进一步？”
“是有这个可能的。”陆阴阳嗯了一声，脱下手套和白大褂，随手挂在衣架杆上，用消毒喷雾清理实验室：“人可以从猿人进化成利用火和语言的智人，再到今天的现代人类，尸蠹按照生物规律来说也可以，哪怕是十四大蠹首。”
我有些懵：“十四大蠹首几乎相当于一种独立的思维体，再进化……那得成什么样了？”
可能我想象力不足，只想到奥特曼里头的各种巨型怪兽。
“我也不知道，但这本来就是生物本能。”陆阴阳伸了个懒腰，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早课，你记得把面包烤了啊。”
我一脸黑线。陆小姐真是越来越过分，关键是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还得上班呢！
窗外响起猫叫。
薛定谔舔着鼻子，一脸讨好蹭了蹭我手背。
我将口袋里的鲫鱼丢给它，它一个虎扑叼起就走，毫不留恋。
这一晚我怎么都睡不好，脑子里都是各种怪兽的模样，那怪兽橡皮泥一样，一会儿变成陆阴阳，一会儿变成春雪，一会儿又是罗胖子，最后居然变成了孙倪，怒叱一声孽障，手持那把白鹿刀冲我迎头劈下，起床后我衣服后背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