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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你是谁?

抵达杨柳县横跨河流的一座拱桥下,我和陆阴阳见到了这个袭击袁洪的男子。

他头发浓密,披散在肩上,眼神有些痴傻,穿着一件仿佛被火炭烫出一个个大小洞的背心,一条脏兮兮的黑色阔腿裤,左脚一只绿色足球胶钉鞋,右脚一只黑色一脚蹬徒步鞋,都是被人丢弃的货色,一大一小,上面裂开处还被他用铁丝给缠绕绑起来。

很难判断这个人的年纪,他胡须很久没有剃过,脸上发黑发暗,脖子上有几个才结痂的伤疤,用手抓着肩膀,被袁洪和陈扬堵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身上有一股浓烈呕吐物的腐烂味道,熏得我眼睛都要眯起来。

就是这个人,之前在废弃停车楼内暗中观察我和袁洪,后来逃脱时毫不犹豫地下狠手,给袁洪砸得一头绷带。

袁洪在电话里已经给我们讲了大概情况。他和陈扬开车在杨柳县里头不断转悠,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乞丐,如此一来找这么特征鲜明的人想必不会困难。于是他花了点钱问了问一些流浪汉,同行自然是知道同行的。有人就给他指路说,这个人就是河道桥下的那个,据说之前是搞传销的,被称作“颠儿”,被人给打得脑袋时灵时不灵,躲在杨柳县已经一年了。

“你几天前为什么在停车楼里?”我看向颠儿:“我知道你听得懂。”

颠儿眼睛盯着我的鞋子,嘴巴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我忍住恶臭蹲下来:“告诉我,这次事情就算了,不然,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我指了指袁公子:“他爸是这里的新县长,你把县长公子爷给脑袋砸了,收拾你太轻松了,你以为自己躲在这里就行吗?没用的,要查你一家在什么地方对他们看家来说并不难,你想要那样吗?”

颠儿依旧瞪着我的鞋子,手摸着自己鞋子上的几道裂开的窗口,嘴角不停蠕动,就像是嘴里包了什么东西。

袁洪拉我到一边:“没用的,之前我们已经试过了。这人脑子已经有些神智混乱,感觉和什么野猫野狗没两样,问过人,也都说他现在越来越傻,刚来时还知道避人,后来老是乱跑,被人打也不抵抗,怀疑是彻底疯了。”

我们俩正聊着,旁边陆阴阳却从大皮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她走到那人面前,手一捏对方下颚,塞了什么东西进去,然后拧住对方脸部肌肉,颠儿就吞下了什么东西。

陆阴阳也不嫌脏,手掌贴在对方额头:“……现在,你叫什么名字。”

颠儿眼神顿时空洞下来,嘴张了张:“黄,番。”

“三天前,你到县城北面的停车楼废址去做什么?”

“不知道。”

颠儿语气也有些茫然。

陈扬眼睛一凝:“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做到的?催眠?”

陆阴阳头也不回地答复说:“只是一种暂时引导思维反射的方式,不过只能得到一些简单回答,逻辑不能复杂了。”

陈扬还要再问,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祝由术需要安静,陆阴阳捉虫人一脉的手法我并不知道,但其实这个过程也有时间环境限制。

“你是怎么去停车楼的?”陆阴阳的问题都语法简单,甚至在正常人听起来有些模棱两可。

“睡着后就去了。”

“睡着后,人就自动去了吗?”

“嗯。”

“那醒来,你在什么地方?”

“楼里,桥下。”黄番声音干巴巴的,就像是机器人的合成音。

“那里有什么?”

黄番脸色突然肌肉抽搐起来,他嘴唇开始哆嗦,声音也有些不连贯:“……女人……皮……”

桥上突然传来一声大货车的长鸣笛,黄番眼睛瞳孔缩小成针状,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看到陆阴阳时犹如见了鬼,拔腿就跑。

“不用追了。”

陆阴阳制止了袁洪,似乎在心里思量什么,眼睛看着地面。

袁洪自告奋勇:“我去查一查黄番这个人的来历,只要知道名字和传销来历,应该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用不着。”陆阴阳说:“那个风水先生的信息有吗?”

“有。”陈扬翻开自己的手机,递给陆阴阳:“这个风水先生叫做曹娣,有点名气,好几个地产商都会让她去帮忙辨认风水,处理疑难。”

我凑上去,看到手机上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熟女,不胖不瘦,长发盘成发髻拢在脑后,眉毛长而直,嘴唇偏薄,脸尖而平,看起来就有一种凌厉感。

仔细看了一阵子,我有些头皮发麻:“这个……不就是楼里那个独眼女……”

将她一只眼睛遮住,头发披散下来正是之前在废楼里追逐我的独眼蛇女。只是那独眼女完全失去了人的气息,就像是一种行尸走肉,只会徒劳叫着“有人吗”,眼前曹娣却是英姿勃发,气场强势。

陆阴阳微微想了想:“你们去楼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我和马烨就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我对脸色有些难看的袁洪和陈扬补充说:“放心,那边已经处理过了,安全的,保证。”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见他们开车离开,陆阴阳立刻说:“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马烨你帮我去买。”

拿着采购单,我找到最近的一个商场开始购物,东西包括酱牛肉,猪脑,盐,醋,鸡蛋,黄豆,黄酒,五两米。

等我把东西拿过去时,陆阴阳已经在旁边的快餐店吃起脆皮鸡来,吃得一嘴油。

放下东西,我却没有不满,有本事的人爱指使人也是正常的。他们能够发挥出自己的专业才算是不浪费时间。

“之前我看你用药丸让那个人说话,这也是祝由术吗?”我吞下一个蛋挞问她。

“马烨,你可能理解错了。”陆阴阳擦了擦嘴角的油脂,她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祝由术是一个统称,并非是催眠术单指。周游这方面学的本来就不好,竹山教的罗立应该也没有系统学习过,所以才囫囵叫做祝由术。”

她又给我这个没文化的上起课来。

祝由之术古代就是巫术,依靠仪式和秘法获得超自然力量的一种统称。巫术后来更名为祝由之术,祝代表“咒”,由意味“病由”,顾名思义,祝由术是一种利用咒术秘法来解决特殊病由的力量。

医道自古不分家。

祝由术的目的是根除疾病,符咒秘法只是其手段。古代掌握巫术的人文化程度都非常高,因为祝由术需要非常多的知识储备和思维应对,绝不是常规所说的那样做一个集子,任何问题按部就班来画。

其被称为“不劳针石,祝说病由”,即是并不利用直接作用于患者病情,而是利用冥冥之中第三者对话作法,以此来祛除病邪。在施术者眼中,病痛仅仅是表现方式,本质是更深层次的所在。

这第三者到底是什么并没有一个定论,有人称其为鬼神,也有人说认定是魂魄,更有甚者以为世间万物暗面,祝由术传承驳杂,已在不同流派术士手里不断变形融入各方理念,很难再有一个公论。

“陆循给我讲过一个古法,那是还没有彻底分支开的时候。”陆阴阳酒饱饭足,呼了一口气:“符咒禁禳,你想过么?这些都是给人看的,给人听的,给什么人看?”

我有点懵。

原本我脑子里对祝由术认定是一种向指定人催眠的古代幻术,陆阴阳一讲我才想到这一点。画在墙上的符咒,进行仪式,以法器为媒介,念叨法诀……这些步骤实在有些冗余,以现代人观点来看,整个步骤只有符咒有用,大概是给人以精神暗示。

陆阴阳的意思很明确,我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这也是现代人直截了当的通病。

我有些不确定:“你是说,这些符咒,法器,口诀与仪轨都是用以沟通应对所谓的世间第三者?”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荒谬。鬼神还能理解为一些暂未破获的特殊现象,山精野怪不过是一群奇兽传言,可这个第三者……完全和现代认知是彻底割裂的。

“第三者有一个概念,叫做‘衍’,大衍之数五十,庄子说,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衍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演绎,它的另一面就是道法自然,衍是古代祝由术的核心,衍到极致时就是无极,也就是虚无,是有和无的一种平衡边界。正因有衍存在,祝由术才能生效,一切力量都需要衍来传递和进行实现……”

陆阴阳仿佛感同身受,拍了拍我肩膀,做安慰状:“以前周游也是接受不了这一点,所以无法理解祝由术和古代方术。要解释清楚很不容易,涉及太多,而且不同人认知方式也不同,古代术士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认同……”

“简单来说,衍本身是一种特殊合集,就像无数蚂蚁形成巨大族群,衍是由一个个细微个体组成的庞大聚居体,无处不在,就像是空气一样,这些子个体就是死掉的人所脱离身体的魂和灵,所有神秘力量都来自于衍本身内部的不断运行和细微变化,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咒术秘法都需要对衍展示。”

陆阴阳说,“衍”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巨虫,它只有壮大和吸纳死者魂魄的本能,并无意识,超出常理无法阐述的真正怪相几乎都来自于“衍”体内的复杂变化。我们看到的那些是表现,是“衍”本体部分区域异常所形成的一种对外映射。

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果说人死之后的意识的确凝聚成一个庞大组合体,那么这个无数人凝聚的怪物就是货真价实鬼神,术士和这样难以触碰辨识的危险东西打交道,的确很难以常识体系解释。

陆阴阳话锋一转:“‘衍’的存在是共识,它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方术中系统验证贯通符箓、炼器、以及炼丹三者之间关系和各自体系的理想环境。”

我发现一个小问题:“先不提这个第三者,你们捉虫人算是哪一系?”

暂且把衍这东西算是一个奇特的杠杆,那么捉虫人又是怎么利用它的?

“捉虫人其实一直都是术士中的异类。”陆阴阳说得很平静,也没有刻意美化遮掩:“捉虫人的创立者东方朔先生就一直被嘲笑,被认为是佞臣,正统术士很少承认他为方术的贡献……”

她稍微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古代术士,方术传承都是口口相授,一般修行时间极漫长,既要游历山川,又要潜行读学,前后耗费下来没个二十年是不成的。捉虫人时间上就省多了,采取纯粹“课本细化教学”,把所有要素都写了出来,如同三字经一样,只要熟练背诵使用就能够掌握,这和传统术士传承截然不同。

再者是理念上的分歧,这也是让捉虫人被孤立不被认可的最重要原因。

捉虫人最初是尝试用“尸蠹”来激发人体,扩张感官,来捕捉辨认“衍”的存在。古祝由术是方术的前身,讲究以“衍”为根基,供奉尊禳,遵循且崇尚,小心谨慎。捉虫人却是激进主义,一来恨不得把看不见的“衍”给抓住,摁在地上,用刀划开解剖一番……

多年来捉虫人的实践无数,却始终没能够真正捕捉到世界上最大也最神秘的巨虫“衍”,自然成了术士之间的一个笑话,业内舆论中长期被鄙夷。

由于大环境如此,哪怕后来南天师道陆修静重整典籍,对捉虫人一脉都再三考量,保密做足,仅仅传给养子和徒弟孙游岳,不做声张。改朝换代之后才被后人发现曾有这一回事。

我听得叹了口气:“你们也不容易……真是古代哥白尼。”

“这个比喻不对。”陆阴阳纠正我说:“哥白尼被证实是对的,捉虫人的核心至今还是不能确定是否正确,光是证明‘衍’本身存在都是一个难题。”

看外面天已暗,陆阴阳翻看手机站起来:“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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