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内，我发现春雪再次坐在我旁边，她安静地侧过脸来，凝视着我：“马烨，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内心疯狂呼喊着，可是我嘴唇却仿佛被胶水给黏上了，拼命都打不开，发不出声响，只能够哆嗦着。
“马烨，我们去处理尸体吧，时间不多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的。”春雪伸出手来，轻轻放在我的手腕上：“走吧，我们把薛祥文埋起来，就在后山的泥堆里，那里没人回去，我们可以埋得很深……”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狠狠两巴掌，却发现春雪依旧在眼前，她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我：“马烨，是不是你做的已经不重要，可你不想要退学，不想要坐牢吧……走吧，别那么软弱，薛祥文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加重要。”
我紧咬牙关，忍住不让自己发声，我只要一开口心里最后那一股气就散了，就会彻底迷失在这里，和以前那几次“断片”是一样的。
正在我苦苦支撑时，突然听到嘭地一声爆响。
原本春雪的脸变成了陆阴阳，她脸色发白，拳头陷入副驾驶座内，竟然一拳头打爆了坚韧厚实的车座。
我鼻子里嗅到一股巧克力味道和血腥味，陆阴阳拔出拳头来，上面已经鲜血淋漓，指节骨划破了好几处，伤口都不浅。
陆阴阳却只是大口喘气，比起肉体疼痛，她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梦魇，令她双眼都有些失焦。
我摇了摇她肩膀：“陆阴阳，陆阴阳，醒了醒了。”
她迷迷糊糊看着我：“马烨……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那个念诗的……”
敢情她又遇到了那个2002年前给她念诗的男人。不过我估摸着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人，陆阴阳2002年才多大？最多不到十岁，真的萝莉控拐小女孩出去念诗什么的，还是很恶心的。
“唉唉，这车子又要花钱去补救了，还好不是另一辆，姓夏的又要说个没玩没了。”驾驶座的孙倪扭过头来，一脸苦恼：“早知道就不玩儿了，直接给你们讲还好一点。”
我赶紧问：“车内有医药箱吗？”
陆阴阳手背上还在不断流血，我身上的纸巾贴在上面都被染红湿透，完全没有止住血。
孙倪从前面丢了个医药小箱子过来，不等我帮忙，陆阴阳直接给自己熟练包扎起来，她住在陆家老宅时大概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由自己来——当然除了家务。
“怕了你们了。”孙倪脸色有些闷闷：“果然对懂行的人这样还是过于勉强了，之前陆阴阳你应该是刻意顺着被催动，不然就能够像这次一样挣脱出来了。”
我拍了拍车座：“说重点啊这位小姐。”
她瞥了我一眼：“急什么，男人这点耐心都没有么？这叫前戏，没前戏怎么成，懂么？”
我给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祝由术。”陆阴阳却开口了，她给自己包扎好伤口，脸上已经迅速恢复成之前那股永远古波不惊的模样：“是你利用‘贪狼’来扩大了祝由术的范围和力量……不对，这辆车也有古怪。”
她侧脸四处打量车内装饰，我这也才反应过来，不同于其他车子，这辆车内的包裹皮层上有一种奇特的暗色金属花纹，车内亮度也较低，在如此程度的昏暗光亮下，车体内的暗色花纹看久了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对，这样还不够。”陆阴阳自言自语：“哪怕以‘贪狼’渲染扩大祝由术，加以图案暗示，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祝由术只能催眠人，而无法唤醒人在幻象中行动言语。”
她苦思冥想的样子让孙倪眉毛一挑：“想不到也是正常的，因为这辆车内可是经过特殊改装的，你看。”
随她一声话落下，我突然觉得周围变成了一片深海，这感觉是如此真实，几乎以假乱真，让我只觉得口鼻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那股海内压力仿佛如影随形。
直到孙倪再次关闭了这个东西，我才如海难余生一样缓过来。
“你用的是……”我脑子里涌起一个大胆念头。
“没错啊，就是现代科技产物，VR全系投射系统，通过视觉，嗅觉，听觉，屏蔽人的感知，引出大脑深层内的影像。”孙倪说到重点反而平静下来，她似乎很喜欢喝水，端着一罐盐汽水慢慢润着唇齿。
“以‘哈巴涅拉舞曲’作为一个前置引导，进来之后整个术就开始了。”
“传统意义上的术士，由特殊法器引导祝由术，让人陷入昏迷，甚至是可能段时间被控制状态，但这样仅仅是让人‘安静’和‘沉睡’而已。哪怕现代心理学家催眠术，也很难让人说出真话来。”
“佛洛依德将人的意识层面分成三层，本我，自我，超我，超我可以看成是圣人模式，是一个人对自我理想的追逐，本我是追寻欲望和本能，对性欲和食欲的官能刺激充满渴望，自我是调解和警惕两者的中间层，也就是说大多人表现出来的是自我形态。但自我形态往往是自我约束的体现，很多深层次的个人秘密和因缘都被隐藏起来，藏在了本我之中。”
她侃侃而谈，声调有力而不断起伏，让人听起来一点不厌烦。
“祝由术起源可以追溯到最早的人类史，在古代或许是让人陷入一种精神幻境，从而能让人超脱肉身限制，直接对话神鬼，寻找未来方向。不过现代社会，对于人本身的挖掘已经和对外开垦发掘同样重要，我这次的项目就叫做‘心眼术’，借助于祝由术的古老配方，再辅佐现代设备，让人能够直接面对真实本我，以发掘人最根本的秘密和性格形成的根源。”
孙倪说起自己的研究语速轻快，脸上愉悦：“‘心眼术’的应用主要会在侦查、审讯、治疗自闭症、失忆等领域，会是很有趣的项目。”
那天陆阴阳进车前孙倪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我，于是以心眼术轻易将我制服引导入车，末了恶作剧一样在我脸上涂了口红，纯粹是为了吓唬和好玩。她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事情却坚定了我必须查证的决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有些闷闷：“可惜一直申请不到足够经费，不然就能够打造一个完整的室内环境，人的沉浸感会更足，只是预算太贵了，哪怕造出来也未必能够达到理想效果。”
陆阴阳看着她：“能够治疗失忆么？”
“理论上说是可以。”孙倪何等聪明，一下子就举一反三：“原来你是有一段失忆经历啊，难怪会主动选择不抵抗，抑制‘天官’预警，进入沉浸模式……不过现在技术还不完整，这次我们测试了十五个人，得到的数据很有参考价值，但样本还是太少，以后或许能够达到定向的作用。”
陆阴阳有些失望：“第一次我还能够记起来东西，第二次和这一次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已经产生了抗性。”
“对了，我还有一个项目，要不要试一试？”孙倪眼睛发亮。
“不去。”
陆阴阳摇头。
孙倪一脸失望，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