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慕容祜将脸埋进沈卿一颈窝，闷声说道，"你别走，你留下来，留在朕身边好吗？"
"朕心悦卿..."
这一声告白一下子戳中了沈卿一心底最隐秘的心事，令他一下子慌乱羞恼起来，从脖颈到耳朵两边都像是突然烧起了两团火焰，炙烤得他无法思考。
他像是才意识到慕容祜这样抱住他十分不妥一般，一下子挣脱了慕容祜的双臂，向门口走了两步。
门外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从门缝飘了进来，让沈卿一稍稍平静了几分。
慕容祜也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本想在遇到合适的时机时，一点点、慢慢地撬开沈卿一的心，可是所谓合适的时机不仅总也等不到，他和沈卿一之间的隔阂反而越来越深，他再也等不得了。
他的心意，他总要要让沈卿一知道。
沈卿一的心和人，他总要留一样。
"朕不信你感觉不到朕对你的心意。"慕容祜说道，"朕心悦你，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
"朕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有那颗毒石也罢，没有也罢，朕都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延儿就是朕唯一的孩子。"
"除了卿一，朕再不愿与其他人..."
后面的话，慕容祜虽没有说出口，可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沈卿一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怒气，豁然转身道："陛下是当真将臣当作了男宠吗？不管再如何，在陛下心里，臣依然不过是个出身贱籍的伶人吧！"
慕容祜没想到沈卿一听了他的话竟会生这样大的气，顿时也慌了，"你怎么会这样想，朕只是...朕只是..."
沈卿一打断他的话，说道："那陛下如何解释，那夜宫墙上的事？"
慕容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那夜宫墙上的事，沈卿一果然是介怀的。
慕容祜突然的沉默和躲闪的眼神令沈卿一不由冷笑一声，他说道："说什么卿为知己，说什么信你，说什么心悦我，原来不过是些蒙骗人的谎话。"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你手中一个可加利用的玩物罢了，危难时刻，谁的命都是命，只有我是那个可以被最先推出去送死的人。"
"朕没有要推你出去送死！"慕容祜慌张地解释道，"当时那种情形，本该早就赶到的东海水师和晋州守军迟迟没有消息，数千官眷的性命就握在梁夜手里，那种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你叫朕怎么办？不管不顾的后果就是寒了文武百官的心，到时就算胜了又如何？"
"是啊，你怕寒了文武百官的心。"沈卿一一脸嘲讽，"最后救下了他们家眷的又是谁的安排？你哪怕是先问问我，我们...我们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般。"
慕容祜脸上的血色几乎已褪得干干净净，福宝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扶住了慕容祜，对沈卿一说道："沈爷，奴婢求您缓缓再说吧，这一刀刀戳的奴婢心都跟着一块疼，您不知道，其实陛下他..."
慕容祜阻止了福宝再说下去，他苍白着面孔，眼神空洞地看向沈卿一身后，将从除夕夜他开始犹豫时就埋在心里的，最隐秘，最阴暗，他始终都耻于面对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时候，朕想着，援军一定会到的，他们兴许是路上耽误了片刻，但也不会赶不及，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就好。"
"你武艺之高超，算得上是诸国最顶尖的高手，就算落在梁夜手里，你定能撑到援军赶来...何况，埋伏在叛军中的守陵人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可是城中的那些妇孺，他们却支撑不了多久啊..."
听完慕容祜的话，沈卿一的眼里已经渐渐蓄上了泪水，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接一阵的悲凉。屋里融融的暖意，可以抵御门外呼号的寒风，却阻止不了沈卿一心死后的遍体身寒。
"我武艺高超定能保全自己，所以我被推出去也无所谓，万一事态有变呢？我再如何，也只是凡胎肉身，孤零零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你怎么就能笃定我会活下来？"
慕容祜垂下眼，说不出话来。
"是了，对你来说，不过牺牲一个小小男宠就能保全你的江山，又有何不可，顺便还能成全了我将门之子的忠义是吗？"
沈卿一的话字字都重重砸在慕容祜心上，他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微微晃了晃，一只手掩在袍袖之下紧紧地撑在福宝的手臂上。
福宝心中焦急万分，说道："沈爷！您再别说了吧！"
沈卿一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了门。慕容祜迎着屋外白惨惨的光，只能看到沈卿一完美的侧脸，他的五官神色都隐匿在阴影中，怎么也看不分明。
"你对我的心意，我的确早已察觉，我对你...也动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此刻想来，这一切果然都是错的。"
沈卿一冷漠的话语传来，福宝只觉手臂一沉，慕容祜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福宝手臂上。
福宝情急之下冲沈卿一喊道："沈爷！您快..."
"福宝！罢了...原本就是朕做错了，现在都说开了更好。走吧，回御书房去吧，今日的折子还没批完。"慕容祜打断福宝的话，强撑着大步向外走去。
沈卿一别着头，心里也早就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有察觉到慕容祜的异状，由着慕容祜和福宝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已经比来时刮得大了，骤然从温暖的屋里出来，被寒风一拍，就连福宝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慕容祜却仿佛感受不到这寒冷，仍大步地向前走着。
福宝一路上提着心频频观察慕容祜面色，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便在手里暗暗使劲，扶着慕容祜偏了方向，往去寝殿的路上带。
慕容祜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由着福宝带着他走。
主仆二人一口气冲进了寝殿，慕容祜便再也撑住了，"噗"的一下从嘴里涌出一口血，倒在了福宝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