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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悔过

昏黑的,充满泥臭和汗臭味的砖瓦房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时明时灭。

「凌晨四时,交接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那他,应该也已经疲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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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四下打转,窥视着房内每一个人的动静。最终,它落在了一个拥有“床”的男人衣兜处。比起其他因天气炎热而裸睡在地上,用外衣打地铺,用砖头做枕头的男人们来说,他的待遇还算不错:有一张地图做床,还有一个真正的棉枕头。他是本次毒运的一个管理,大家管他叫龙哥。在他的衣兜里,有一支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单纯是为了装酷用的短军刺,那正是眼睛的主人——吴念民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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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信房间内的其他人不会无聊到看向他这里后,吴缓缓伸手,目标直指龙哥的口袋。

「不要出意外,不要出意外……」

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在他早有预谋的假装睡相不好翻过几个身后的现在,他和龙哥的距离近在咫尺。龙哥并没有过提防手下这帮小弟的想法,军刺就随意的插在兜里。在吴念民疯狂的默念菩萨保佑数遍后,他有惊无险的成功取到了自己的目标。之后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的整个计划中,最惊险也是根本无法控制的一环,便是如何才能保证自己能够取到能用于野外生存的关键道具——军刺。

他要离开这里,他没有很多的现金。为了节省钱做路费,他的吃喝住宿都必须在野外解决。所幸,因为这些技能对于毒运来说是必须的,所以之前,公司已经专门组织他们学习过了,他学的还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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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小心翼翼的将刀在自己的裤腿中夹好后,他大摇大摆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甚至还故意假装不小心的踢到了脚边的易拉罐。他猜想自己表现的足够自然了,就算此时有人醒着,也只会当他是要出去上厕所而已。轻松感一直维持到他离开小屋,走在小村的烂泥路上。

此时他正面临着新的挑战:小村中有一人正在巡逻警戒,虽然他的任务主要是提防着会不会有公安查到他们,派队伍来缉拿他们,但如果他看到吴念民没事在村中逛,甚至是看出他有要逃离村子的意图的话,那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那个人的手上,可是有手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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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戒任务和手枪在三个头目之间轮替,吴念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可能是在巡逻,也可能是蹲在某处高地上打盹。吴念民希望是后者。

贴着山脚,他走两步便张望四周,屏息听着附近有没有不寻常的声音。鬼鬼祟祟了快五分钟,总算是没有辜负他的谨慎——他发现了正轮班的“李哥”。他盘腿坐在一块土丘上,从那里可以看到不远处和村口土路所交联的公路。不过很显然,他精神不佳,脸正对着地面,估计是在打盹。

有了对方的位置,吴念民心里踏实多了,也再没有危险困扰他了。他转身,更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到足够远离对方后,最终他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便踏到了结实的,令人心安的大路上。激动之情在难按捺住,他失去了冷静,在不知道自己这里是否离哨站足够远的情况下,他撒起腿沿着大路向东奔去,即便鞋底与地面接触而发出的啪嗒声在寂静的黎明时是如此的刺耳,他也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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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呼啊……”

他是拼出了命在逃跑,也不知跑出多久,天上都能隐约看出些白昼的痕迹来时,他才停下,扶着地面跪倒,大口大口的喘息。向后看去,确认没有人或者车跟来时,他完全瘫到了地上。身体是疲惫的,他的心也没有放松下来,喜悦和痛苦交织在一起,令他不自觉的蜷缩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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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从毒运中逃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后悔。后悔加入毒贸队伍,后悔为了区区十万卢布就上了毒贸这条贼船。现在他想要逃回厂州,谈何容易。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只有区区千余卢布的现金。虽然因为毒运需要,他有一张指导着如何从云北省崇山峻岭间穿过的地图,还有野外生存用的上的匕首、打火机等道具。可这就能保证他平安回到厂州了么?就算回到了厂州,毁了与公司的毒运合约的他,又怎么在厂州继续生活下去呢?他老丈人的救命钱,又该从何处筹集呢?

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堵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干呕。恢复体力平复心态用的一会儿功夫里,晨曦从公路的尽头蔓延而出,虽离他尚十分遥远,但却能将他昏暗的瞳仁点亮。予他以希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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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

「我的性别是……」

「我最敬重爱戴的长辈是……」

「我的恋人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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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三百万卢布的巨款汇入素不相识之人的账户时,语琴的精神忽然恍惚。自穿越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的,她对自己身份的认同产生了障碍。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困扰。因为和其他小布尔乔亚矫揉造作型的变身女不同,他是经历过由穷学生到富二代的剧烈的身份转变的。所以性别变动这种无关痛痒的身份变化,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语琴旧有的社会关系非常的不复杂,就像许伊瑞一样,她不难接受接受孟冰、方荷香、吴念民是自己至亲的“概念”。但是,她对陈娇(吴念民女友的名字)和自己的关系感到困惑。如果她还是语琴,她当然会欣然的接受陈娇成为自己的嫂子。但这时,他和语琴自我意识之间微小的区别便体现了出来——接受吴念民是自己的亲人就足够了。至于吴念民爱人的父亲?和自己有关系么?

如果是平常,她当然不会因为关系的生疏而对对方不礼貌。可现在她可是在汇款,汇一笔对莫甘娜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天文数字一般的巨款。她当然不会因为心中的不适就小气巴巴的打消汇款的想法,但她也同样不会因为这笔钱汇出去了,就打消了心中的隔阂之意。

她的头有些痛,像是精神要分裂一般。从晕眩中振作起来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现在她并没有精神分裂,但觉醒了一些奇怪的意识。在之前的半个小时里,她因为吴念民走上歪路而心塞不已,现在却只是惋惜——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一个陌生但是不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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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琴?”

语琴是在手机上完成汇款操作的,在那之前,她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带去接吴念民的杂物。包括食品,水——还有绳子,口枷。将后两样东西收入背包中时,璐璐还曾诧异她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当时语琴阴森森的说如果吴念民冥顽不灵,她就只能把他绑走了。而现在,语琴竟然将它们从背包里翻了出来,扔去了一边。

“你不打算动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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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样太伤他自尊了。我打算跟他好好聊一聊,如果他抵死不从……”

后面该说什么,语琴没有答案。她又把视线移到了绳子上,凝视了它很久,心里摇摆不定。

之前的语琴是从自己感情的角度出发,想着一定不要让吴被伤害。如果他的罪行被发现的话,他一定会被判很多年的,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现在她理智点,从吴的角度考虑,如果自己是吴,当一向被自己认为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妹妹,竟然看不起他的决定,对他动武,还用卢布“羞辱”他时,自己会怎样呢?

会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会因此而一蹶不振的吧。而且,在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恐怕都不会原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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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抵死不从,你总不能看着他犯罪吧?现在脱身,再找人运作一下,让他免于处罚,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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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用嘴皮子就说服吴念民,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语琴对自己的口才没有信心。现在她还有足够的时间为最坏的打算做充分的准备,她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万不得已时,要不要动武。

「我觉得他的大男子主义不可理喻。恐怕,凉冰也是这么看待我的保守的。我用武力逼迫他停止犯罪……给他的感觉,想必就会和凉冰强歼我,然后迫我加入恶魔阵营时,我的感觉一样吧。但是,实际上凉冰没有这么做。她是先软化,消磨掉我对抗她的意志,而后就半推半就了……可是,她这么做能成功的原因,是因为我特别好说话,软弱可欺。然而大哥,大哥他,他倔的像头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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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琴,小琴你别杞人忧天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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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偶然的,璐璐留意了一下吴念民的实时位置,发现他已经不在之前的坐标上了。她以为是毒运车队又上路了,但定睛一看,发现吴念民只是独自一人,且步态慌张时,她心中就有了些预感。随后她调阅了吴之前半个小时的录像,很容易她就能辨别出,吴他是因为退缩了,所以他才会从队伍中逃出去。之后她急急的喊了语琴,将这则好消息转达给了她,把语琴绷紧许久的脸,终是拉松懈了下来。

“谢天谢地!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激动的,语琴扑向璐璐和她拥抱。虽然刚才,她因为自我认知的困扰而对吴生了些生疏的意思,但现在她完全将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抛在脑后了。吴的迷途知返令她内心雀跃,她有什么理由再怀疑自己和吴的亲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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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妹妹,快收拾好你的爱心便当,出发了。你忍心看他表演荒野求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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