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看呐。”李姥姥单手托腮，看着楼下刘小良和小女孩之间发生的事，用一种饶有兴趣的语气感叹。
六王爷没理会他，他现在有点忙——他正在把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枚去了火药的炮弹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镫，镫，镫……”六王爷把那个炮弹这样倒过来倒过去，弹簧装不回去的击针也就在里面上下滑动，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如果想要造出这种东西的话，要多少年？”六王爷一手拿着炮弹一手拿着炮弹里拆出来然后再也装不回去的弹簧，轻声问。
“放朝廷或者铁国手里，大概是不可能弄得出来的。放袁帅手里的话，在袁帅死之前应该能造出来。如果放孙文手里……孙文在他打下的地盘里修了个机场，这事你知道吗？”
孙文不仅仅想要炮弹，他还想要飞机。而这样的人要想弄个能制造炮弹的兵工厂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终归不是六王爷的。
“只拿到三个好的，而且大炮没能弄到手，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啊。”六王爷砸吧了一下嘴。
虎罗刹是杀死了察因斯没错，察因斯也已经是她认出来的最高的官了。
长官已死，如果没有新的人顶上去，那么洋人们势必是要撤退的。
撤退是撤退了，却不曾想，那群洋人撤退起来，居然会变得那般棘手。
李姥姥一开始能占到便宜，是因为洋人们和李姥姥不熟。所以李姥姥光凭一阵烟雾，操着和敌人相差差不多半个世纪的装备，居然杀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但第一波冲击就漏了馅。
那种规模的骑兵兵团，而且人人带枪，几轮冲锋下去，居然连洋人们的阵型都没有冲散掉。
那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在冲锋的时候还好，结果一开始接近攻击……
有自己落马的，有枪声惊了马匹被掀翻在地上的，有在烟雾中自己就迷失了方向没找到路走岔落单然后被洋人们乱枪打死的……
而在第一轮冲击没有取得预料之中的战果之后。
有当场做了逃兵的，有扭扭捏捏不再向前消极怠战的，有已经直接就去扒敌人尸体上各种东西的。
……
虎罗刹在见识到自己的战友是群什么货色之后，很明智地就躲远了。
洋人们毕竟训练有素，且战争经验丰富。在从失去指挥官的变故渐渐反应过来，又发现自己正面对的，其实只是一群不知所云的农夫之后，羞耻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之后……
据六王爷安排的卧底说，当时的洋人们其实已经在组织反攻了，如果不是刘果粱赶过来，洋人估计会把他们携带的所有炮弹都打干净才会罢休。
“嗯……也没事，反正我也没想把洋人们怎么样。”六王爷收起了那发炮弹的零件。“好，那现在我们进入正题吧。来说说，你为什么会跑到我这里来。”
……
惊了有木有！
现在所有人，可都以为李姥姥是早就和六王爷勾搭上了的，所以他才会在那种关键的时刻出现。
但实际上，李姥姥确实是不亲自来。
关于这件事，除了六王爷，现在也就只有虎罗刹是知道的。
她当时接到的指示和刘果粱一样，也是“见机行事”。只是她运气比较好，刘果粱见机行事着就被炮弹打了，她见机行事结果就等到了李姥姥。
所以虎罗刹见机行事着就拍马跟着李姥姥的人马冲下山莽了一波，并顺手玩了一出“阵斩敌酋”。
“我近来学了个新词，叫，‘军阀’。”
“何解？”六王爷不耻下问。
李姥姥当时就抿了一口茶，为等下的长篇大论做足了准备。
“我大中国，上下几千年历史，很多事都是有规矩可循的。”
“嗯。”六王爷点头。
“每个王朝出了什么问题，最先受到影响的，那一定是老百姓，是那些农民。哪一天，农民们突然发现自己吃不饱了，那么就说明，问题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嗯。”六王爷又点了下头。
“所以呢……造反！”
六王爷皱了下眉，他觉得李姥姥可能是在存心吓他。
“秦时的陈胜吴广，汉时的黄巾起义，唐朝的黄巢起义，乃至当今的，陈天王。”
“然后，他们都会失败。”李姥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但他们失败之后，乱世，也就来了。”
“这个时候，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他们相互倾碾厮杀，经过筛选，会产生几个大一点的势力。”
“比如汉之后的三国，隋之后的十八路反王，唐之后的五胡，以及今天的……我们。”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这就是军阀。”兵强马壮的，想当天子的，就是军阀。
“嗯。”六王爷又开始点头了。
“历史上也确实是这样没错，下一个朝代的天子，确实都是直接或间接从这群人里产生的。”
“嗯……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眼看李姥姥半天没说到正题上去，六王爷总算还是没忍住。
六王爷捧起一盏茶，便叹气边说：“如你所见，我只是……这样一个人，胸无大志的燕雀一只，几年都只待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都没有出去过，现在甚至连进京都不敢了。我这样的人，也算是军阀吗？”
……
“军阀这个词，可是你先对我和真舵主提起的。”李姥姥也端着一只茶杯，斜眼看着六王爷。
……
有点尴尬。
“时代不同了。”李姥姥把那杯茶喝完。
“第一，我们这次不是和自己人在争，嗯……我说的自己人是指汉人，你不是汉人，所以你不是人。”
六王爷面皮一抽。
【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五胡乱华，你应该知道，它对中国的影响有多大多恶劣吧。而现在，又何止‘五胡’啊？”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强大的人来做下一个‘天子’。”
“第二，朝廷还没死透。真的恶心啊，这都十几年了，整个国家都已经千疮百孔一般，这朝廷，怎么还不死呢？”
“你敢不敢不要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特意看着我？”六王爷眉头一抖一抖的。
李姥姥没理他，继续说：“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立场坚定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死你们的家伙。”
“关于这一点上，袁帅就不怎么好说了。如果将来是他成了‘天子’，搞不好，换汤不换药啊。”
“不会的，别看他现在这么忠心，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嘿。”
“我说的换汤不换药不是说皇帝是汉人还是满异人，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要弄死的，是‘朝廷’这种落后的东西，你懂吗？”
“新世界是不需要皇帝的，而我们都知道，那些在末代王朝保护王权最积极的家伙，通常也会亲手捅那个王朝最后一刀，然后建立他自己的王朝。”
“所以，袁帅，不行。”
“第三……”
“等一等等一等。”六王爷阻止了李姥姥继续说下去。
“不用第三了，照你所说，要能和洋人们对抗，要会坚决的弄死朝廷，要不同于封建制而施行和世界接轨的新制度……”
“感情你是来给人家当说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