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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雅萨儿Ⅰ(下)

中间发生的记忆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雅萨儿只能依稀的记得视野里全部都是红色,火枪的子弹和海盗的刀剑擦过皮肤、人类的呐喊声和惨叫声、温热的红色液体流过她的手指之间。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试着杀死她,雅萨儿并不知道,不过她很清楚这场战斗最后似乎演变为了一只怪物对普通人的屠杀。在残破而且虚幻的回忆里,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比成年的人类男性还要高大,鲜血与血肉的滋味在她的口腔里翻涌。

黑色的雷电像是触须,又似盔甲,将凡夫俗子的一切武器尽数挡住。无论是霰弹还是宝剑都无法切开这由能量体构成的盔甲。破碎的记忆闪动跳跃,无上的快感和愉悦充盈在四肢和指尖。

一切如虚似幻,人类的呐喊声像是某个遥远世界传来的虚无缥缈的音符,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来。

燥热无比而又刺眼明亮的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甲板上,而那看起来不可一世的风暴也已经褪去,只剩下干燥炎热但象征安全的太阳独自一个孤零零的挂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上。不少海鸟围着船只叽叽喳喳的叫着,听起来颇为聒噪而且让人心烦。而围住雅萨儿的也不再是那零散破碎记忆中的海盗,而是全副武装的帝国海军。

帝国海军的蓝白制服映入眼帘,持有圆盾和弯刀长剑的海军陆战队将雅萨儿死死的围在其中,而在外围则是握有步枪的枪手。尽管雅萨儿现在头晕脑胀,可她还是敏锐的观察到在这跳帮队构成的防线后面,有两三名已经受伤的海军士兵,而她的手上则握着一把弯刀。这就是正规职业军人和海盗的差距,除非迫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的抛弃同伴,同时也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失利就士气崩溃。

不过,雅萨儿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某种看待非人之物的冷酷和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把所有人都杀掉了吗?

甲板上散落着海盗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有些像是被巨大野兽一击摧毁了半身,有些连脑袋都不翼而飞,还有些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巨大野兽啃食过一样,肠子和胃都从腹部翻了出来,流了一地。

全部都是我干的吗?我啃食了人的血肉?想到这里,雅萨儿就极度恶心的呕吐起来,可是吐出来的东西里却没有一点人的肠子或者人的身体组织,就连一块肉都没有,吐出来的东西里面只有所剩无几的胃液和水。

“马尼乌斯战团长,不能靠这么近。”

就在这时,雅萨儿听到一位士兵颇有些担忧的说话声,他的帝国通用语带有很强烈的南方口音。不过还没等雅萨儿抬起头,一把附魔的利剑就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利剑的剑刃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雅萨儿才得以看清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淡黄色的干练短发和希腊石雕般匀称的面颊,他的年纪看起来可不小,至少有四十多岁。特制并且充满肌肉感的皮甲被他紧实地穿在身上,颇有些罗马风的头盔被他抱在怀中,盔甲下的皮质飘带在干燥的海风中摇晃。特制的皮质附魔盔甲并没有像全身甲一样事无巨细的护住每一个位置,他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被完美的展现出来。这家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即使在人类之中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严肃和肃杀的威压从他的眉宇之间压倒在雅萨儿身上。

他是自由城邦热纳亚的军人,外交官家族出身的雅萨儿很快就辨识出了这个男人的来历。这些人算是帝国之中的少数民族,有着自己的信仰和风俗,再政治上也作为自由城邦效忠于帝国。热纳亚这个自由城邦有着周围地区难以匹敌的文化经济以及军事优势,同时也是一个尚武的地区,为帝国军输出了大量热纳亚地区的军团。他们到底是诗人还是武夫没有人说得清,尽管这个区域有养子养女的习俗,可热纳亚人往往抱团在一起。

“你,到底是不是怪物?”马尼乌斯详细端详了一下她的样貌,他好像想了很多,但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说实话,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废话,但有时候人总是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迟疑。可战团长马尼乌斯在这一刻考虑了更多的东西,这个女孩的出处,这个女孩的价值,这个女孩的能力和身世。就算是他这样坚毅无畏的男人也会犹豫,也会有需要考虑利弊的时候。

“我……我也不清楚,”雅萨儿被迫直视着那男人的双眼,“也许我是吧,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了。”

若马尼乌斯在这时手起刀落,斩杀了这个不稳定的因素,那未来涉及诸多人的历史或许都会被改写。但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既定的命运,也可能是由于利益之间的权衡,他选择收回长剑。也许这就是雅萨儿的命运,也是她从这一刻起便无法回避的未来,在二十二年后的现在,她会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吗?

“跟我上船,你是唯一的幸存者,”马尼乌斯收回长剑,“回到帝国之后,再决定你的死活。”

没有人敢质疑战团长的决定,而她也确实是这艘海盗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她像一个真正的奴隶一样,在马尼乌斯和士兵们的监视下登上帝国的军舰,最后返回自由城邦热纳亚,她在那个军事和艺术并存的国度生活了数十年之久,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纵使雅萨儿在事后再怎么调查追究在当时的海盗船上有没有那么一个全身上下刻满咒文的小女孩。可无论她怎么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是一个人在那个牢笼之中,而海盗的记事本里也从没有这个不知名又诡异的少女。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她已经无法确认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黑色的符箓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只等着一天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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