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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仙(十六)

水凝霜生性腼腆,此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很尴尬的低着头。“是他救了我……自己活下来了……只有自己活下来了……”霎时间,所有的情感,景象,全部袭上心头!然后漫是黝黑浓重的黑暗恐惧。

父母惨死,恶鬼拦路,还有,那深深,深深刺痛水凝霜的罪恶感——竟然因为自己的懦弱,抛下对自己百般亲善的王大叔,他是因为自己才惨死的啊!

当初为什么不告诉他,有一个妖魔缠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更多的,充塞整个大脑的就是腐寄的样子!

“桌上准备了早点,水也给你打好了。你梳洗一下,就吃早饭吧。”就在水凝霜哽咽的时候,老人平和的说道。

水凝霜一惊,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人,硬生生的将所有的悲伤咽了下去,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转,却说什么也不再落下去。

水凝霜平复了下心情,有些拘谨的走到老人面前,双手抱在一起,对着老人弯腰施礼,道:“谢谢真人……救命之德,没齿难忘。”

因为水凝霜博览群书,自然知道这世间有能人修炼仙法,体悟天道。所以称老人为真人,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亲眼见到。

老人挥了挥手,说道:“快点梳洗吧,吃点早餐。”

“是。”

水凝霜梳洗完毕,吃过早餐,顿时一阵委屈与悲伤涌上心头。

老人见他那副神情,仿佛能窥探他内心所想一般,说道:“你若想哭,便哭吧。小小年纪,逢此大难,着实难当。贫道当初只因一时不忍,又以为阴司自会束缚于他,岂知酿成如此大祸,贫道自是难辞其咎。”

水凝霜一听,眼圈立时红了,低着头一声不吭。

老人看了他半晌,缓缓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水,复名凝霜……”

老人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水凝霜?”

水凝霜也没敢看老人的眼睛,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解释道:“这个名字……太过娇柔,爹说要改的……”

不待水凝霜说完,老人心道:“此子命相本已属寒,竟偏偏以水为姓,以凝霜为名……这等至寒之人,无怪原本毫无越轨行为的阴灵,竟甘冒大风险化身‘腐寄’也要抓到他,恐怕这世上所有妖邪之物,都难抵这至阴之物的诱惑了。也难怪能在昨夜抵住我定神的法术。可是,这等寒命之人,又怎么会以冷月为意,称之凝霜?这等命数……岂非要……”想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

“你今后有何打算。”老人问道。

水凝霜一愣,自己根本毫无打算,因为自那日起一直都没有余力去细想这些,此时被问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水凝霜绝不想寄人篱下,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只想找个借口便走出去,所以立刻说道:“我,我去亲戚家……”

老人目光烁烁,似乎已然看出水凝霜的本意,便说道:“你若没有去处,不妨暂时与我一起,我途经此地,不会久留,你便与我同游几日,等找到一处安定的地方,你自可以过上一些平淡的日子。”

水凝霜本想回绝,不过一想到自己无依无靠,而这个老人却显得很亲和,不由得点了点头。

水凝霜道:“真人,那个晚辈可否知道真人名号?”

墨渊挥了挥手,说道:“你叫我墨渊便好。真人二字,你可不提。”

中洲之上,修仙巨擘有五座仙家门派,并称中州五门。

中州五门中又以玄清门为尊。

玄清门内的掌舵人物七位公子——“紫霞七公子”自是这修真一途中绝顶之辈,然,若能令邪魔妖孽闻之色变,望风而靡者,除墨渊者不作第二人想。

自墨渊拜入玄清门始,三载“出尘”,二十五载“若镜”臻“幽梦”。资质之佳,根骨之奇,道法进境之快,是玄清门有史以来,自瑶月祖师下的千古第一人。墨渊步入“幽梦”境,玄清门便有两人修为大成,整个中洲之上,玄清门领袖之位再无争议。

百余年间,墨渊游历四方,斩妖除魔,于民间多有交集。所以,世间俗子,可以不知玄清门,但必然知晓墨渊真人。

也是在此百年,妖魔再次兴盛,妖族繁多,千年前被人间修真门派,合力击溃的“摘星楼”,韬光养晦,励精图治,再次出世时已成气候。单是其下“八使”“十罗刹”的神通妖法便已深不可测,更遑论“摘星楼”之主。

近几十年间,摘星楼合纵连横,兼并拉拢周围妖类,使得中州西南各个妖族皆俯首称臣。

摘星楼毕竟有数千年历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重现世间有此等威势亦是理所应当。令人惊异的是,百年间竟然有一新兴妖族势力在西南妖土与“摘星楼”分庭抗礼,它便是突然兴起于中洲西南醉花荫的“迷樱宫”。

迷樱宫的一切,对于世人来说都是个谜。

众妖族觊觎中洲之地山灵水秀,并具灵脉,更贪图中洲之上数之不尽的人类精元,所以于五十年前由“摘星楼”与“迷樱宫”率领众妖族大举入侵中洲大地。

此战历经三载,最终以中洲五门为首的正道门派赢得胜利。经此一战,各门各派,无论人妖,具是元气大损,门中精英好手死伤过半,所以在这五十年里双方再无大规模的冲突争斗。

此一战中,墨渊大放其芒,一柄长剑,睥睨八方,以一己之力,连败摘星楼“八使”“十罗刹”,所向披靡,妖族中绝无一合之将,一时声震八荒,名动中洲。

水凝霜知晓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传闻中道法通天的“墨渊真人”时,只觉恍如梦境一般,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

墨渊目光平静,道:“快些吃早饭吧,你看起来有些时日没吃过安心饭了。”

水凝霜嘴抿了抿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很快,一碗粥便喝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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