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一片黑云压城来
因为震撼，所以寂静……
在短暂的寂静后，街道上又再度爆发出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哄闹声。这么一个震撼的出场，再加上牛满金那充满了威慑力的庞大身躯，是个人都看出牛满金那比常人腰部还要粗的两条胳膊里隐藏了不得了的力量。
如今他竟然要向面前那个牵着笑小毛驴的年轻人挑战，怎么看都比不远处那场莫名其妙的决斗来得更有看头。
这帮佩刀带剑的江湖人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此时俊俏年轻人还没有答应呢，就已经撒野起哄了。
旁边有几个被牛满金从天而降时的威势吓得翻滚在地的江湖好汉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惹得周围的同行们一阵嗤笑，一些不要钱的粗鄙荤话就贸出口来。
江湖人嘛，有个有趣的名堂。是学着那些文化人兴起来的，叫文斗武斗！武斗嘛，自然是抄家伙互砍，各凭本事。至于文斗嘛，那就是耍嘴皮上的功夫了。出来走江湖滚江湖混江湖的，大多数是些莽撞匹夫，说荤话骂娘是一把好手，可让他们说出什么文绉绉的话来，那就真的是难为他们了。于是这文斗，嘴皮上的功夫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比谁说的荤话更昏，谁骂人骂得更厉害。所以如今很多走江湖的粗莽武夫，武斗功夫不知，但文斗方面是张嘴就来。
那几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好汉此时就被嗤笑了，无非就是些没胆子、不像个带把的、比小寡妇还娇气样这般的话语。几个好汉瞬间涨红了脸，不争馒头争口气，当着这么多同行的面丢了脸，对于很多人来说可比身上挨几刀还要来得难受。
被耻笑的家伙几乎全部都把愤怒撒在牛满金的身上，对那个令他们出丑的罪魁祸首怒目相向。
牛满金瞥了他们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咋滴？俺又没踩中你们。是你们跌倒的，关俺啥事？”
牛满金那身体实在太有威慑力了，再加上这嗓门，明明是压低声音了的，还是跟擂起了大鼓一般，洪亮响动。所以听到罪魁祸首这么一句明显是推卸责任的话，有几个人也是缩了缩脖子，不敢上前找麻烦。
倒是有个拿刀的好汉无所畏惧，噌地拔出了腰间的明晃晃的铁刀，粗着脖子吼道：“什么不关你事，你可知爷爷是谁吗？爷爷我可是……”
那好汉的话还未说完，牛满金就瞪大了眼睛，张开了血盆大口，叫道：“你说你是谁爷爷？”
声如雷动！甚至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还伴着一阵风，把那个勇敢站出来的好汉吹得黑发乱舞。然后没等那好汉反应过来，牛满金就像拎小鸡似的一手拽住他的衣领，直接就甩了出去。好汉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直接飞到了十几丈外正在围观青衣汉子与白衣青年打斗的人群中。
牛满金弯腰，捡起那好汉挣扎时掉下来的铁刀，一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刀面上轻轻一掰，这把刀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干净利落地被掰成了两截。
四周围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赞叹这个巨人果然不是白长肉的。剩下那几个受了委屈的江湖人也不敢再声张了，很是识趣地退到围观人群中。
牛满金不以为意地丢掉手中的铁刀，拍拍手，然后望向面前的三人。
一黑一白，加上一个牵着小毛驴的俊俏青年。
牛满金说道：“来吧，和我打一架。”
那个牵着小毛驴的俊俏青年当然只有黄昏啦。黄昏头疼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完全就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问道：“你谁啊你？”
“我是牛满金呀！”牛满金如是说。
“……为毛要用这种我和你很熟的语气啊！”黄昏叫道：“我认识你吗？”
牛满金摇头，说：“估计是不认识的。”
黄昏说道：“那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架？”
牛满金咧嘴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憨厚，像个傻大个。他说道：“因为你很厉害，我知道的。”
黄昏瞪圆了眼睛，说道：“你是在夸我？”
牛满金憨厚地点头，还点得十分可爱，说：“嗯嗯，你很厉害，和我打架吧。”
黄昏略微有些无语，说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打架？”
牛满金笑道：“我师父说了，只有常常打架，功夫才会越来越好。”
黄昏翻起白眼，说道：“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厉害呀。”
“我不厉害，我一点都不厉害。”黄昏叫道。“我只是个牵小毛驴的。”
牛满金摇摇头，似乎是不认同他的说法，道：“不是的，你很厉害。我听你唱歌就知道了。”
黄昏头疼，伸出手来捂住额头，无奈地说道：“我就唱歌而已，会唱歌的就厉害了？来来来，那边那谁，你来唱一个。”说着他就指着旁边的一个围观群众，被指中的家伙脸色唰地变成苍白，刚刚牛满金那拎人跟拎小鸡差不多的臂力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庆幸的是牛满金瞥都没瞥他一眼，这让那位自认在小地区里还有点小名气的好汉在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愤愤不平。
牛满金瓮声道：“他没你厉害。”
黄昏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疼爆了。
这时候旁边的白衣说话了，声音沙哑又难听，像两块铁皮在沙沙地磨动：“他厉害，我们就不厉害了吗？”
黄昏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爱过这个小白，虽然他们认识才两个时辰多一点而已，他感觉小白果然没有辜负自己送给他的那个可爱的外号。
小白，多么贴切又可爱的名字啊！
牛满金看向长相恐怖的小白，说道：“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没有他厉害。”
被某人十分恶趣味地叫做“小白”的白衣人继续发出那种让人一听就觉得厌烦的声音道：“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
小白不高兴？
一边的小黑霍然抬头盯着牛满金，他的眸子就像没有日月星辰的漆黑夜晚，隐隐的还似乎有一个漩涡在他的眼中转动。
“打打打打打啊——”虽然牛满金刚刚那一手玩得漂亮，但是围观的那些江湖老油条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吓到，此时见这种一触即发的状态，顿时又兴奋地再度嚷嚷上了。
那边青衣刀与白衣剑的对决早就结束了，牛满金扔了个人过去，惹得一阵骚乱，本来就无心再战的两人都心领神会地收手，远远对峙，再分别撂下几句类似日后相见生死勿怪的狠话，灰溜溜地赶紧闪人了。那些没了热闹看的好汉们自然又送上一大把的粗言秽语，可马上就听到面前似乎又有更激烈的决斗要发生了，而且估计技术含量要比方才那一场高得多，这些无所事事的江湖人一致调转了矛头，迅速把牛满金、黄昏还有小黑小白围了起来，大肆起哄。
张小魁挤在人群中去凑热闹，可很快就被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张小魁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陈老头的杰作，这几个月来他的后脑勺几乎天天都要挨上一巴掌，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快记住陈老头的掌纹了。
于是他怒目相向，可是被陈老头以更愤怒的目光顶了回来。陈老头说道：“你明明说只看一会儿的。”
张小魁反驳道：“刚刚你也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陈老头再一巴掌扇张小魁的后脑勺上，说道：“不准看了，咱得回去。”
“不要嘛。我们再看一下，就一下。”张小魁哀求。
“不行！”
“那你先回去，我自己在这里看。”
“不行！”
“为啥啊？”
“太危险了，都是些拿刀拿枪的。”
张小魁弯曲手臂，想显露自己的肌肉，可怎么挤都鼓不起来。他貌似炫耀性地说道：“本大侠可是已经有内功的了。”
陈老头瞪眼，道：“会内功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小鬼？”
张小魁无奈，正要反驳。
可是前头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哄闹声，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张小魁和陈老头十分有默契地齐齐踮起脚跟，伸长脖子，远远望过去。
一个全身皆黑的黑衣人纵身跃上半空，身形飘忽，好像一片被风托起的落叶。在下方，牛满金怒目横张，伸出一只手，手掌五指叉开，如同张开大网，罩向天上的黑衣人。
这时、这刻！那道漆黑身影猛地下坠，如一道天雷轰然劈下，自投罗网地直接撞入了牛满金为他编织出的大网中。
这一次碰撞——牛满金的腰板依然挺立，没有弯下一丝一毫，可身形却狠狠倒退，七步，一步一脚印，深入街道石板之内。那个黑衣人则是潇洒地飘身而退，如果不是那张黑到只看得到眼睛的漆黑脸庞，倒真的挺有年轻人们心中艳羡的大侠风范。
牛满金被逼退之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什么恼怒表情，反而涌现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狂热。只见他咧开嘴，森然一笑，然后他声音洪亮地吼上一句：“该俺老牛来了。”
他一脚踏出，踏在刚刚的脚印上，本来已经够深的脚印在陷下去半尺有余。这一步走出，牛满金身上那股子的憨厚味道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气势汹汹的暴力气焰。
一边的黄昏瞪直了眼睛，啧啧叹道：“真是好样的，一片黑云压城来呀。”
身处气焰笼罩范围内的小黑依然像个不打不吭声的死闷葫芦，但小白的眉毛已经皱起，神色凝重。
砰——
一声急促的闷响，牛满金的脚下猛地炸出一个土坑，眨眼睛，他的人如同一道箭矢般射了出去，刺破了空气，来到小黑的面前。
他的体形实在太庞大了，这一靠近就像是片黑云般遮住了小黑眼中的天空。
黑云气势汹汹压城而来。
城可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