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牛满金
小江镇越来越热闹了。
小小的街道上，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士擦肩摩踵，刀枪剑棍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动。
“好热闹啊。”张小魁一只手盖在眉眼处眺望，看见一个个江湖好汉们提刀拎剑的样子，甚是艳羡。然后他抬起头，一脸期冀地望向陈老头，哀求道：“陈半仙陈半仙，给我买把剑呗。”
陈老头翻了个白眼，干净利落地拍打自己的衣服，发出低沉的噗噗声，还有一股子灰尘弥漫开来。陈老头说道：“看见了吗？没钱！”
“真小气。”张小魁嘀咕着。
“小气？”陈老头人老耳朵可不老，捕捉到了张小魁的轻声细语，他立马不乐意了，叫道：“一把剑最便宜也要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你真当我是土豪吗？”
张小魁叫道：“你不是去跟王太爷他们去抢了好些银子了吗？”
陈老头瞪眼，晃荡着手里拎着的三个药包，说道：“诺，都在这里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东西，竟然要我三两银子，简直就是抢劫。人生在世果然不能病，病起来荷包就没命啊。”
张小魁的头耸拉下来。
陈老头也没再理会有气无力的张小魁，反而嘀咕起小和尚来，忿忿地说道：“一心也真是的，都受伤了还去给你练个捞什子的功？练出病来了吧？还得病也就算了，还坚持不肯吃药。老夫像是个没钱的人吗？昨晚我可是搜刮到了四两多银子来着，还怕吃药把我堂堂陈半仙吃穷了不成？”
陈老头就那么自顾自地念叨着，在旁人看来就像个已经放弃治疗的病人。张小魁捂着脸，果断地与陈老头拉开了一段距离，摆出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砰——”陈老头唠叨都能唠叨出身来，很干脆地撞到了一个宽广又结实的胸膛上。陈老头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硬得出奇。他悻悻然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巨人”。
身高九尺恐怕都有余，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当真是一个胳膊都查不多有陈老头的腰那么粗了。
此时这个超级大块头瞪着一双好像老黄牛辣么大的眼睛看着陈老头，鼻子里喷出一大阵气息来，刮得陈老头的白发飘飘而动。
这么有震撼力的身材，马上就把陈老头吓得不轻，赶紧弓腰赔笑道：“这位好汉，大侠，对不住哈，人老了眼睛有些不好使，原谅则个。”
张小魁赶紧的跑到陈老头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衫，也抬头盯着那个超级大汉，一声不吭。张小魁虽然有时顽劣，但也不至于看不清状况。
超级大汉摇摇头，张嘴说出来的话就像打雷一样，说道：“俺没事，老人家你撞疼了没有？”
陈老头和张小魁被这么一句话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但是见到这个超级大汉没有捏着不放的意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老头更是连连摆手应道：“没事没事，俺没事。好的很呢。”
超级大汉继续说道：“俺叫牛满金，村里人都喜欢叫我牛娃，如果老人家你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来找我。”
陈老头点头，他现在只想离这个牛满金的大嗓门远些，免得被震聋喽。
“那俺走了啊。”牛满金继续客气地说着。
“告辞告辞。”陈老头赶紧弯腰恭送。
牛满金偏过陈老头和张小魁，继续往前走去，路上那些行色匆匆的江湖好汉们看到这副身板，也是连忙回避，不敢挡在前头。
陈老头回过头，哪还有刚刚那个谦卑的样子，望着牛满金的背影，发觉他竟然还背着一根粗大的东西，用麻布裹住，像是背了根小型的柱子。
陈老头啧啧称奇，说道：“这娃儿可真壮，比牛还壮。”
张小魁看了看自己的腰，再瞅着牛满金逐渐远去的胳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腰竟然还真的没牛满金的胳膊粗呀。
就在这时候，前方猛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声，好不热闹。
张小魁好奇心顿时泛滥起来，踮起脚跟想瞧瞧前面是怎么一回事。倒是陈老头眯起老眼，满是怀念神色地说道：“肯定是要决斗了。”
“决斗？啥东西？”张小魁问道。
陈老头眉飞色舞地说道：“当然是两个武林人士互相比划啦。”
“哇——”张小魁惊叹一声，叫道：“陈半仙，我们去看吧。”
陈老头十分为难地望着手里的药包，他们还要拿药回衙门呢。可是心里又极想去凑凑热闹，毕竟很久们看到了，心里怪痒痒的。
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念，陈老头十分严肃地对张小魁说道：“只能看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张小魁马上就欢呼雀跃地跑向喧嚣声发出的地方，陈老头连忙跟上，在后头叫嚷：“等等我呀，张小鬼你等等我。”
又被乱改了名字的张小魁才不理他，只是一味地挤进人群，幸好他的个子不大，身手也灵活，很快地就挤到了人堆的前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前面街道的中间被特意留出了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有两个江湖人，一个魁梧的青衣大汉，手里拽着把大环刀。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腰间配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两人对峙。
可他们好像对峙得久了些……围观的群众可不答应了。这些来凑热闹的全部都是些武器在手的江湖好汉，一点也不逊场间的两位，所以言谈无忌、
“我说你俩到底打不打呀？要打赶紧，不打滚蛋。”
“你俩想斗鸡眼斗到啥时候去？”
“好歹也是胯下有鸟的爷们，能不能爽快些，赶紧砍他丫的啊。”
“我赌三十文钱，压拿刀的赢。那个小白脸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爷爷蹂躏一番呢。”
“场上那个穿丧衣的，长得挺标志嘛。要不要跟大爷回去乐呵乐呵？”
……
听到旁边的荤话越来越肆无忌惮，场间的两人都粗了脖子红了脸，特别是那个白衣青年，脸红得像姑娘唇上的胭脂。
本来只是小摩擦引起的对峙，无非就是青衣大汉的大环刀没有刀鞘，拎着刀走街串巷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白衣青年的新衣裳划出了道口子。本来就是意气风发年龄的白衣青年如何能忍？瞬间怒目相向。
那个青年大汉被这么怒瞪，心想那么多同行在旁边看着呢，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呀，于是扬起了手中的刀就反瞪回去。
两人瞪啊瞪，瞪啊瞪，就瞪成了如今的样子。
一言不合而拔刀相向，多么贴切的词汇啊。
现在那么多人围观，简直到了给台阶也下不了台的程度，青衣汉子是觉得这一架要是输了，肯定一辈子英名扫地，如果不打，那就更不得了，会落个懦夫的名头，以后也甭在江湖上混了。而白衣青年也就二十多岁，这个岁数的男人总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像把刚磨过的宝剑，锋芒挡也挡不住。
所以这一架，是要打的，而且对各自来说都不能输。
最先出招的是白衣青年，他实在受不了边上的江湖老鸟们的荤话，急怒间就用手在腰间一抹。蹭一声长剑出鞘如惊虹掠起，直奔那青衣汉子而去。
青衣汉子双眉挑动，手中的大环刀耍起来就带动一阵劲风，好个虎虎生威。
刀光来，剑影去，两人你来我往的又纠缠上了。
不说其中含量，只论场面上的话，做派还是挺惹人眼球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现在围观的基本都是有一两招把式在身的内行人，至少肯定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是外行的。所以这亮眼的刀光剑影，赢得了喝彩，可惜喝的是倒彩。
“我去！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决战，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我了个擦，就这三脚猫的花拳绣腿也好意思在这里卖弄？”
“场上的，一人呈上五两银子的拜师费，大爷教你们，包教包会。”
“来我这里，只要三两，童叟无欺，老少皆宜。”
……
随着这些倒彩的哄然大作，场上的两个人都有些不淡定了。青衣汉子的脸色苍白，感觉自己像个暴露在人群中的小丑。白衣青年则是手心都渗出汗水来，拿着剑柄都觉得滑溜溜的。
紧张……第一次受到那么多同行关注，两人除了紧张外还是紧张，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紧张得连五分力都使不出来。
张小魁挤在人群的最前方，瞪大着眼睛，拉了拉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的衣衫，问道：“这位大哥，他们倆不是打得挺好看的吗？你还给人家喝倒彩。”
那个中年男人看张小魁也算好说话，咧开嘴笑道：“所以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别看他们两个打起来好看，刀光剑影的，可技术含量却是低得一塌糊涂，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把戏。瞧那耍刀的，以往还是有些小名气的，手下功夫不至于那么烂，估计是紧张的吧，连五分气力都没使出来呢。”
“他们都拿刀拿剑对砍了，还有那份心思去紧张？还不如认真点去把对手砍倒再说呢。”张小魁翻白眼地鄙夷道。
“呵，小鬼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换你上去，估计都直接吓尿了。”那个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张小魁大声反驳：“才不会。我可是要成为大侠的男人啊！”
“哈哈。”中年男人大笑，道：“就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还自称男人？”
张小魁恼怒地狠狠剐了这个有些无良的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看着少年的故作凶狠，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个少年挺有趣的。
这时候张小魁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飘来一阵歌声，似乎反反复复地哼着一样的歌词：“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牵着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一把剑，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啦的，我就摔了一身泥……”
街道的另一边，有个俊俏的年轻人哼着歌，牵着一头小毛驴缓缓走近。他的身边，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衣和一个脸如黑炭的黑衣。
悠悠的歌声飘荡，夹杂在喧嚣的喝彩声中显得渺小之极，可是远处那个如同巨人一般的牛满金却是猛然回头，眼神如刀，穿过层层的人潮，最终落在了俊俏年轻人的身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有些慷慨淋漓。然后他就身体下蹲，两条比常人腰部还要粗的大腿竟然再度鼓胀了三分，他就那么狠狠一蹬，街道上的石板瞬间炸裂，周围激溅起一阵尘烟，他的人纵深而起。
一跃，五十余丈距离。
他像陨石般直接砸在了离俊俏年轻人不足五丈的街道上，轰然巨响，地面凹陷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两丈内人仰马翻。
他挺直了腰，低着头看向那个直到自己胸膛的俊俏年轻人，张嘴，嗡嗡作响：“我叫牛满金。和他打一架吧。”
震撼的出场，如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