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长，居然是从爱染宗助开始说起。近年来，下城区暴力事件逐渐增加。拿不到市民权的普通居民中，暗中同情并倒向赤色黎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为了扭转这种趋势，上面提出了居民区整顿改造计划，导入无限制生死格斗只是其中一环。爱染宗助因为贪污被拿下，但改造计划并未中止。
卡里克成了计划负责人。如克鲁格之前所说，他对苏暮怀恨在心。但苏家也不是软柿子。有苏芳在，他轻易动不了苏暮。黑衣特警主要控制在白面小丑希斯·莱杰手里，没有合适理由根本不会任他调遣。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秦家兄弟的死算个理由，但并不够。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也疏通了不少关节，特别是莱杰先生那里。有他罩着，你弟弟可以说有惊无险。但这件事并没结束，反而越来越不明朗了，对不对？”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你的原因。”苏芳说。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的原因。”克鲁格说。两人异口同声，简直神同步。
苏芳示意克鲁格先说。
“据我所知，卡里克为了整苏暮，很下了工夫。他详细调查了苏暮的背景，终于被他查到了十七年前的那段往事。刚才雾岛女士也告诉你了。十七年前，因为‘新世界’计划，苏暮的父母都死得不明不白。既然人都死了，为什么上面还是不依不饶，连婴儿都不放过呢？”
“我想不通，”苏芳瞪着克鲁格，“别卖关子了。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原因就在‘新世界’计划上。据我所知，十七年前，因为路线分歧，钢铁先锋发生了严重的叛乱。一部分士兵分裂出去，自称钢铁放逐者。他们逃到了新世界岛上，把那里当做基地。正是因为这个，剿灭赤色黎明的计划也失败了，打击很大。而苏暮的父亲裴寂，正是当时叛乱的首领。”
“他还活着？”苏芳急问。
克鲁格摇头：“不清楚，有关钢铁放逐者的消息已经很少了。”
苏芳不再说话，陷入沉重的思考。如果克鲁格所说都是真的，那么苏暮就是叛乱者的后代。虽然按照法律，他父亲的叛乱与他无关，但谁知道大都会上层那些人是怎么考虑的？也许他们觉得这是一条路，可以胁迫那些逃到新世界岛上的叛乱士兵放下武器。眼下铁幕一般的沉默，或者是因为上层之间还有意见冲突。当他们统一了想法，雷霆一般的手段一定会落下。就算躲在浪人公园，苏暮也绝对不可能安全。
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苏芳痛苦地强迫自己思考对策。“剿灭叛乱者，”她低声念叨，试图寻找一瞬间的灵光，“上面为什么还没有下令抓捕我弟弟？只要下定决心，舍得足够的伤亡名额，大都会再大，他也没有藏身的余地。”
“这个你也想不通？”克鲁格反问，“大都会上层又不是铁板一块，掌管市政的公民们意见不统一，很正常。”
苏芳站起身，来回走动。“难道说市政府内部还有反对的声音？不、这不可能！对于叛乱，市政府从来没有姑息过。他们和赤色黎明斗了那么久，哪一次有过妥协？”她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历次赤色黎明制造的袭击。从深夜暗杀，到伏击车队，到攻打政府机构。大都会的回答，从来都是铁血镇压。她脑海中闪过一次次厮杀，那些血淋淋的死人面容如此清楚，临死的低吟犹在耳边。
“对赤色黎明是不可能妥协，”克鲁格说，“对钢铁放逐者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从钢铁先锋分裂出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多少总有点人情嘛。”
苏芳没有答话。事实上她内心倾向于认同。也许克鲁格这张油滑的嘴破天荒说对了一回。钢铁先锋的上层人物中没准真的存在不同看法。对那些多年前分道扬镳的伙伴，要说真能完全割舍了情义，似乎也不至于……
克鲁格敲敲桌面，提起她注意：“无论如何，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得赶快弄清上层人物里哪些人支持你，顺着风向多使点劲儿。”
“不容易，”苏芳叹口气，“我能说得上话的人很有限。”
“或者放弃你那个弟弟？”克鲁格貌似开玩笑，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他不过是一个偶然被送到你家里的人而已，你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苏芳冷冷地打断了他：“克鲁格，类似的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遍。他是苏家的人，是我的亲弟弟。假如你以为我会放弃他，那你的脑子就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大，愚蠢到没有感情。”
“哈哈，也许我是愚蠢，但一直都活得很滋润。我见过无数有情有义的聪明人，如今骨头都不知道在那里发霉。你这么迫不及待要步那些人的后尘，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有一点，你热血上头的时候，千万别把我卷进去。”
“没问题。其实我也很怀疑你能起什么作用，三心二意的队友比最狡诈的敌人还可怕。”
“这话真让人伤心，”克鲁格夸张地做了个心碎的表情，“亏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你通风报信，在每个危急光头拯救你。说起来，只有傻瓜才会这么不计代价地帮忙。谁让我仰慕你呢。我知道自己在做傻事，可就是没法忍住不向你伸出援手。”
苏芳不说话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克鲁格虽然言语夸张，倒也的确帮过几次忙。而且眼下确实需要能帮忙的人，把这家伙往外推，殊为不智。“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她放软一点身段，“不如给我一些建议？我需要从哪里入手，走通谁的门路？”
克鲁格露出微笑：“你算是问着人了。容我自吹自擂几句——下城区还有谁比我更有人脉呢？在中央警局做了三十年，下情上达，上情下达，我认识多少人啊。每天他们就像风一样飘过我耳边，为我带来整个大都会的最新消息。若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应该去拜访希斯·莱杰。白面小丑大人和基顿长老正斗得你死我活。在这节骨眼上，能让基顿长老的心腹卡里克栽一跟头，想必白面小丑大人喜闻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