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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北方最冷的时候是七月,也许别人不怎么觉得,但所有工程营的人都这么想。因为,我们在挖一座雪城。

宣正九十二年,夏。工程营清理出神宫炸毁的部分坑道,在原本古祭台之下发现一座雪城。冰雕雪砌,鬼斧神工。地底不知几深的巨型穹顶之下是白茫茫的冰雪城池。恢宏的神殿坐落在雪城中央,千年不化。

“赵涵,你怎么知道,有,有千年。”轮着铁锤一路砸过来的特种兵老黑抹了把脸,喘出来的热气在空中化作白雾。托着电脑的技术人员连话都说不全,“不,不是一千年。”“我就说嘛,哪能……”老黑摆摆手。

“扫描结果显示,最外层建筑平均有一千两百年历史,越往里越老,到了能扫描的最远距离已经,已经是八千七百年,你知道的我们的扫描半径只有三公里。这说明这个城一直有人在扩建,”赵涵吞口了口水,手有些发抖,“而这个城直径至少有五公里。组,组长?”

我抬手给赵涵一下,“具体测了再说。”

之后的六个月一直到那年末,我们共探索雪城三千七百六十八次,清理出九百七十二具冰封的古尸,对比后发现为荒人的祖先。至于赵涵关心的雪城半径,每次测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在提出测的赵涵像关堂一样消失后,也没人去测了。

外城,失踪三十一人。

内城,失踪十八人。

神殿,失踪六人。

至此,第一批雪城探索小队完成任务,剩余五人带回一分大致地图。次年,第二批出发,在神殿内发现地宫,复制下壁画及类似荒族文字的符号,此前,荒族一直被认为是没有文字的游牧民族。

“嘁,我们不是考古,是窥探,是掠夺,明明是强盗却把自己搞得文明极了,可笑,可笑。”老教授说着,狠狠把试剂注射进一具古尸里,“该死的,谁能想到这种东西心还在跳,每三分钟八分之一下!混蛋!”

“冷静点教授。”年轻的助手瞟了下我,“六室的室长还在这,你应该等他去交成果再说。”

“该死!”老教授大叫,“这东西眨了一下眼!”助手慢吞吞挪了过去,撑开手术台上古尸的眼睛,“嗯,眼珠确实在动,壬五六八型药剂有反应。阿南,把毒剂拿过来。”

“你们在谋杀!”身旁的老学究气冲冲地大叫。

“不然你来?”助手冷笑一声,将一叠纸拍到桌上,“不然咧,叫我们弄明白神宫的‘长生方’难道学神宫活体实验!上面还在打仗呢!”

老教授这次没说话,接过毒剂面不改色地注射。老学究噤了声,继续埋头于荒人文字破译。末了这位语言学家抬头问我,“室长,这算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摇摇头继续看从神殿弄出来的四块壁画副本:天上的宫阙下来三个人,那三人在一个天坑里定居,雪落下来覆盖大地,天坑里多了一个雪城。

雪城的探索在九十三年五月达到顶峰,工程营最多时编制有五百人之多,分出许多科室。但神宫建造的坑道容量有限,一个较大的穹洞容纳三五个室很是常见。不过在之后就没有更多编制了,或者说,没有更多的地下编制了。地上人员的编制一直在增加,用于封锁出口。

三餐配给,行动管制,就连空气都是上面通过鼓风机送下来的。

军部要想掩盖秘密,把门一关就好。叫阿南的药剂师这么开着玩笑递给老教授一支毒剂。老教授接过,扎进自己手臂里,像三天前他年轻的学生兼助手一样。那时候,这个地方抬进一个没了半边身体的荒人。

鲜血淋漓,奄奄一息,但,还活着。

“注射吧,反正他要死了。”阿南伸脖子看了眼绑在担架上的荒人,“或许还能救。”

“那不如让他去死。”年轻的助手抢了一支毒剂,给荒人注射一半,“这是走向恶魔的一步,我不能左右,因为想我这样的研究生太多了没我还有别人。但是,我至少可以不参加。抱歉,老师。”说完,他拔出针头刺进自己的小臂。

半边身体的荒人死了。第二天来了没有四肢的荒人。老教授注射了药剂。老教授注射了毒剂。第三天,来了荒人小孩,没有舌头,呜呜呜地瞪眼哭。老教授注射了毒剂,七室编制取消。长生方分派到九室,阿南调去那继续递毒剂。

阿南阿南走的那天,对面的语言学家说了句,“罪与罚一直在轮回。”

“什么?”

“不是我说的,是荒人的文字。”老学究指指他的笔记,“很久以前就认识到的事情怎么一直在重蹈覆辙呢?室长。九室做什么的?”

“神宫认为荒人之所以‘不死’,秘密在这里。”我指了指脑袋,不愿再说。

“对的呀,思想确实是不死。”老学究惊奇道,“那群人渣也说了一件对的事。”后来,这位耿直的学者被人发现冻僵在那座晶莹的城里,和那里的荒人祖先一样栩栩如生,只不过没拿慢得出奇的心跳。

不久,六室只剩下我一人,荒人文字全数破译出,壁画的意思也明了:荒人的祖先由神派遣到地上守护一件东西,神赐予荒人强健的体制。荒人一直看守那件东西,直到冬天渐渐变长直到永冬降临,荒人走向绝境,出现弑杀同族啖其血肉之人,神罚降临。荒人失去家园变成游牧民族。

罪与罚一直在轮回。

一直,轮回。

啪,有什么在黑暗中震响。

我皱着眉头撑开眼睛,段文博笑着看我。他的笑很夸张,五官几乎都要扯开成一线,很开心的样子。“鹰,最特别的鹰,明明是骊人,为什么要去北方?”

不是段文博!

“魔人。”我费力扬起头,他刚刚给我一巴掌,现在整个人没有清醒反而在晕。

“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吧!”魔人扯扯他的脸皮,“我们是双生的兄弟。而禧堂唯一扩建出神域的地方,守着的就是我的兄弟。天神在帮我。”

“你入了魔。”我挑衅道。

“鹰很聪明,几乎都猜对了,”魔人没理我,自己在石室里转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和阿水合作,知道北方的秘密,代价是找鹰的麻烦。我和暗党合作,你的同胞供给我极乐汤,代价是当他们的将能力者存在大白天下的引线。可我借了魔族的力量,我入魔的代价可不是帮魔族毁灭这个世界,我怎么会……我做的事更加精细。鹰不猜一猜?”

我没说话,墙角的血人不在,只剩下一滩污血。

“鹰在找阿水?”魔人顺着我的视线找到墙角,“没关系,老规矩交换问题。鹰刚刚见到什么了?嗯?”

“伊东,你们荒人传说中的圣域。”

“不不,这个不重要,”魔人声音压得极低,恶魔的诱导一般,“我的意思是,你在北方杀了多少贤师?”

“那个啊……我怎么知道。”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你们剩下多少高阶萨满?”

“嘻嘻嘻,没有了哦,鹰。”魔人低低笑出声,“十二贤师一个也不剩了。”

“是吗?”我道,“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万洪的下落,告诉我你入魔的代价怎么样?”

“不。”魔人拿出一瓶妖冶猩红的极乐汤,明晃晃的针尖闪着寒芒,“鹰,吃药了。这个我花了不少力气呢,五十份高纯极乐汤提纯出一份,嗯,我们叫它地狱汤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什么!这里是荒人的圣域!”新来的总负责人是个矮墩,被荒人挖走的一只眼睛还没结痂就从前线调来,肩章军功章扔在在抽屉里蒙尘,整日躲在自己的穹洞里酗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想上一任一样在落雪的清晨冲出坑道被守卫部队一枪爆头。

他不信,我只好推掉他一桌子的酒瓶,把报告放到他鼻子下,“您看吧,中将。就算是有这种伊东斯拉为有-给您量身打造一把配枪的荣誉,也担不起忽视这份报告的罪。”

中将眯着眼睛打量我,“军部还是四处?”

我道,“四处。”

矮墩放松下来,摊开身体颓在椅子上,“报告吧,呃,你的军衔?”他瞟了一眼我脏兮兮的白大褂,我学着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在军装外面套了白大褂,他什么也看不到,表情有些落寞,“该死,军衔有什么用。报告吧,报告吧,士兵,我们都是国家的士兵。”

“职第六分析室室长……”

中将一摆手,“别整虚的,说重点。”

我直接切入正题,“将军,您知道能力者吗?”“嘁,你们四处不就是。”矮墩抹了把宿醉未醒的脸,其实这个喝了一整夜的人精神不怎么清醒,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我继续说,“荒人的传说里,他们的祖先被天神派下人间守护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荒人都是神民。”

将军不信,嗤笑,扯到眼上的伤笑容又凝住,没好气地道,“继续。”

我克制着说,“传说他们祖先守护的东西就在他们的圣域里,也就是我们脚底下的雪城。至于是什么,我破译的结果是‘魔洞’。他们的祖先看守了很长时间,甚至经历了气候的变化,最后因为食物的原因,人互食。守不下去的荒人先祖舍弃的我们脚下的雪城,约在一千两百年前成为游牧民族。”

“魔洞?”将军皱眉,“是什么宝贝?”

“也算是宝贝吧,传说天神许诺守着它的英勇战士可以‘不死’。”

“哈?你们挖出来的那些东西?”这次,将军没笑,“魔洞到底是什么。”

“一个通道。”我说,“恶魔到人间的通道,或者说,魔洞里封印着魔。”

将军办公室的们在我鼻尖前摔上。靠在坑道壁上的于知乐笑得没个正形,我等了他一会,最后他直起腰说,那家伙要是活着出去的话会进军事法庭。说完,上来搭我的肩,中午饭去哪里吃?食堂发牛肉饭了。

兹兹兹兹。

坑道里老灯泡闪动的声音很是真实。

“大人?阎大人?”

有人在摇我,频率是摇三下停一下,感觉像某种暗号。

眼睛还未睁开,我就已经问出口,“所属部队,口令。”摇我的人停了下来,如释重负一般,“太好了。”

声音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你是谁?”“那个,我是邹游啊。”

我费力地睁开眼,曾经的特调六组组长就在我眼前,“你死得很突然。”我说,“要么是我死了,要么是你没死。”

“您依旧聪敏。”邹游笑笑,“这里是第九监狱,历任典狱长都是我这样的‘死人’。其实我也没想到长官会这样安排,但是进了四处我已经有觉悟了。可惜的是,现在第九监狱有些失控。”邹游不好意思地笑笑,“虽说鲤门挑走一些能力者,但暴动还是压制不住。”

“我以为你是来放我出去的。”我默默打量四周,发现不是原来那个监牢,四壁多了很多铁链,不过没锁到我身上就对了,“这里是?”

“七三三伦善初的关押地。”邹游左右看看,“他被鲤门挑走了,这里空着。”

“身为典狱长反而被犯人关着你不感到羞耻吗?”

“没办法,”邹游压低声道,“这里到处都是暗党。他们好像要做什么。您还好么?”

“还行。”

“不,我的意思是,您能再注射一次吗?”邹游拿出一支针筒,红得刺眼的液体在针筒里半凝,几乎看不到流动。”

时间再次回到宣正九十三年,十一月。于知乐替我递了退伍申请。这件事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被秘密调到工程营来,又怎样让沈子期同意他进这个鬼地方找我一样。不过我猜里面有老头子的作用。他一个人做不到这些。

把你弄进来的是阎傅益,阿乐后来这么和我说,老头子被亲弟弟瞒了一年多。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就来了。于知乐笑得没心没肺,“我自己来的,听说来这里的都是天才,待遇又高,又不用和荒人打,外边报名的一大堆,不过我是谁,想来就来了。”

意料之后,那份可笑的退伍申请被新来的将军扔进垃圾桶里,看也没看。“你这个懦夫,”那个高个子少将为此专门叫我过去骂了一遍,“我军在上边和荒人作战,为我们争取时间。你对得起士兵流的血么!”

少将的军装是新的,功绩也是新的,行李还带着冰原的寒气,刚刚从燕地调来北方,他什么不知道,什么也不怕,说话声格外大。

“这没办法。”于知乐还是在坑道壁旁等我,猜到一切似的,不过也不排除那位少将骂得太大声,“一开始只是整理,后来就是更进一步,现在,军部的长生研究比神宫走得更远了吧。啧啧,人类的私欲到底被冠上多少大义。”

“谁让你替我交那份东西的。”我踢了他一脚,身体素质摆在那儿,作用微乎其微。

“你不走?”于知乐瞪了我一眼,“你以为靠你一人能解决这个’圣域’?滚,这里用不着你,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

三天后,伊东军械所受到不明炮火袭击。四处一片火海,后来的救援队在工程营守出口的地面部队里发现我。右膝飞进过弹片,在陆军医院醒来的时候,只记得答应过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要死在他够不着的地方。除此之外,记忆完全混沌。

当然混沌了,你能要求一个被搭档打晕加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封印,还植入虚假记忆的人思维敏捷到哪里去。

不是一直以来自我认为的在工程营只待了六七个月,也不是工程营的翻译官,更不是潜意识认为工程营只是个接受秘密任务的地方。真正的真相,我不知道,于知乐知道。

可知道的人一直在演戏,从我住进陆军医院,到疗养中的八个月,再到后来退伍后每一封信,再再到这次的南都之行,一直都在演戏。

“真是被骗到家了。”

“什么?没事吧?”邹游用了点力气把我扶起来,“幸好有中和药剂,本来是给监狱里关押的人去灵力的药剂,某个程度上也可以中和极乐汤的作用,不过一开始灵力会失控那么一阵子。”

“何止是失控……”我按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连时间都弄不清楚了。”

“那可真糟糕,不过你和以前一样嘛,还以为去了趟北方会有点出息。”久未见的文璪隔着铁栏杆看我,那张脸还是板着,带一股优等生的清高意味。

“你来这里干嘛?”脑子里更乱了。

“和暗党洽谈刺杀事宜。”文璪低头看看锁,“锁得还真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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