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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经成了文物贩子

三神经给驴堆集拉煤的汽车分不清东西南北地带出了也不知有多远,他在麻袋里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疙瘩,尽管是这样,兜进车厢里的风还是透过麻袋嗖嗖地吹,并且这风越吹越凉,像是三九天里的风一样往骨头缝儿里钻。这次给胖孙子演的戏砸锅了,不光跟着自己的鸡宿眼的女人给赔进去了,自己又给这样分不清东西南北地拉出来这么老远,这下真的怕是回不去了。他迷迷糊糊地这样琢磨着,忽地觉得自己给风吹得像腾云驾雾一样飘起来,并且脚下呼呼地冒着凉气,整个身子也越飘越高,高得自己低头都看不见地面了。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咋的会飘着往上走?是不是上天把自己招去月亮上看嫦娥仙子?嫦娥是个大美人只能看不能想,天蓬元帅想嫦娥了给老天爷惩罚投胎成猪八戒了。这要不是去月亮上又会是去哪儿呢?不会是去看七仙女儿吧!七仙女儿已经给董永娶了。这样飘着上天要干啥呀?他正琢磨着老天要招呼他上去干啥样的舒坦差事,忽地风停了,整个人就嘎登停在半空里了。不知是谁忽地又抽去了脚下云彩一样的东西,这下自己就一个劲儿地往下落,最后咯噔一声实实落落地给摔了下来,倒是身上不见有哪个地方疼得难受,只是觉得整个人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眼里去了。他还没来得及琢磨自己到底这是掉进哪儿去了,倒是听见哐啷一声响,同时一嗓子的喊喝声激了他一个清醒——你就下来吧!紧接着枯嗵一下,尽管隔着一层麻袋,这下倒是给摔得真真切切地疼了。

“把麻袋口子给你解开,你个老小子就在这儿听天由命吧!”汽车司机把三神经甩到车下之后,解开麻袋口子,又对着麻袋踢了一脚。

三神经倒没觉出给司机踢的疼,因为整个身上摔得都在疼。他瞅着人高马大的司机师傅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师傅,这是把我拉到啥地方了呀?”

尽管三神经的声音很微弱,司机还是听出了三神经的问话,讥笑着说:“离北京不远了,北京的美人多了,电影上的美人都在北京呢,去那儿占她们的便宜去吧。”说完他就上了汽车,一踩油门儿,大汽车呼噜一声跑得没影儿了。

三神经整个人蜷缩着像猴子似的坐在麻袋里。他哆嗦向四周看了几个来回,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东西南北。这个地方到底是哪儿?这个地方会不会有老虎、熊瞎子这些东西?万一有这些野兽自己给掐着脖子拖走了让这些东西啃得恐怕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最后让这些东西几泡屎给拉出来,自己就成了这些东西的大粪了,在这个世上谁也不会知道三神经去哪儿了。琢磨到这儿,本来身上已经冰疙瘩似的冒凉气了,这个时候不由得整个身上的汗毛也都支棱起来了。不由得他在心里念叨着千万这个地方别有老虎、狮子、熊瞎子这类的野兽,这时远处竟然一个光亮竟然绿莹莹闪了几闪。这么大的一个鬼火啊?他的心里又是一紧,这缺德的司机到底把自己撂在啥地方了?他的心里一下子又想起了从老鸹窝去驴堆集路上经过的那个乱岗子。那个乱岗子横竖埋的都是死人,死孩子、私孩子经常见得到,有的死孩子给狗还是别的啥子啃去了半拉脸,血刺呼啦的看得人都头发梢子直支棱。死人最多的时候是六零年,那一年整个乱岗子的死人没人埋,成堆成片的,都瘦的跟画里的鬼一样。那一年倒是肥了那个乱岗子里的老鼠野狗啥的,都吃得膘肥体胖的肚子圆。就因为那个乱岗子里死人多,有人大白天经过那个乱岗子都能看见鬼影子。今儿这个缺德的司机是不是把自己扔到了乱岗子里了?要是把自己扔到乱岗子里,这黑灯瞎火的给鬼也折腾得自己死了一大半。

三神经心里哆嗦着正琢磨着那个绿莹莹的光亮是不是鬼火,那个绿莹莹的光亮竟然还发着声响往这边过来了。他仔细听了听光亮发出的声响,哆嗦着的心才稍微踏实了些,那光亮竟然发出柴油机一样的声响,该不会是小四轮子拖拉机吧。他支棱起两个耳朵又仔细听了一阵人,光亮的声响越来越近,就是小四轮子拖拉机!不由得他心里一阵惊喜,天不灭我啊!等这小四轮子拖拉机跑得进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力气,整个人一下子从麻袋里蹦跶着就蹿出来,那片裹身子的床单子也给留在麻袋里了,整个人赤条条地站在了小四轮子拖拉机前面。他挥着两手喊着师傅要小四轮子拖拉机停车,小四轮子拖拉机师傅可能以为碰上了神经病或者啥子不怀好意的家伙,竟然加大了油门一打方向盘从三神经的身边突突地跑过去了。三神经见小四轮子拖拉机没有停下,回头瞅着小四轮子拖拉机可着嗓子骂了一句——“草你奶奶!”

三神经这句骂倒比小四轮子拖拉机的刹车还管用,他的骂声刚落,小四轮子拖拉机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同时从小四轮子拖拉机后车厢里蹦下来两个手里操着棍子的家伙。这两个操着棍子的家伙跑到三神经面前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棍子抡下来,其中一个家伙的棍子秋风扫落叶一样专往三神经的腿上招呼。三神经本来给老鸹窝赵姓人家揍折了的腿还没有好得利索,这下又是一顿棍子。三神经给这突如其来的棍子揍得躲闪不急,整个人枯嗵一声摔倒在地上,嘴里没命地向这两个家伙求饶。

“饶你?上次我们就给你们丢包劫道的劫了一次,这次连同上次的账一起算。”这个时候小四轮子拖拉机的司机也过来了,手里好像还拎着一把大个儿的活口扳手。他向三神经吼了这么一嗓子之后,回头对两个抡棍子的家伙说,“别打死他揍残废他,让他一辈子都记住劫道的下场!让他们同行也瞅瞅劫道的下场!”说着他举起手里的活口扳手对着三神经的两个髁膝盖嘭噔嘭噔地一顿猛砸。

尽管三神经没命地辩解着说自己不是劫道的,但是这几个给劫道的害得牙根儿都能咬出血的师傅哪里听得进去,手里的家伙什儿一起招呼三神经的两条腿。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辆大汽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师傅听说挨打的是劫道的,都咬着牙让使劲儿揍。其中一个汽车司机师傅说上次就在这条路上瞅着前面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躺着一个人,自己就刹车了,结果一下子蹿上来几个人,硬硬抢走了他拉货的几千块钱,碰上劫道的就应该这样打残废了,让他活受着长记性。说完他回到车上拿下来一个千斤顶,举起来对着三神经的腿狠命地砸了下来。砸过三神经的这条腿,他又举起千斤顶对着三神经的另一条腿砸下去。站在旁边另一个汽车司机师傅似乎感觉到千斤顶砸三神经的腿还不够解恨,抬脚用三接头皮鞋对着三神经的屁股又猛踢了一阵。

三神经给揍得没有了声音。

“该不会是给打死了吧!”从小四轮子拖拉机上下来的一个家伙见三神经没有了声音,有些胆怯了似的说,“千万咱们不能把他打死,打死了就是人命。”

小四轮子拖拉机司机听了这话,抬手拨拉了一下三神经的头,然后用手摸了一阵三神经的脖子说:“没死,血管还在蹦呢。”

“没死就好!咱们撤。”怕把三神经打死的那个家伙听说三神经没有死,马上撤。

“别再咱们没有把他打死倒冻死了!”一个汽车司机说,“人给冻死了,就说不清是打死的还是冻死的了。”

“我车上还有几个破麻袋片子,扔给他盖上得了。”拿千斤顶的那个司机说,“这下保管他一辈子都不能再劫道了,一准他的两条腿再也站不起来了。”说着他把千斤顶放回到车上,又从车上扯下来几个破麻袋。

几个司机师傅用麻袋兜着三神经把他放到路边上,几个破麻袋盖住三神经,然后他们就发到机器哧哧溜溜地都跑了。

三神经不知道在路边上这样死狗一样睡了多久,给一个过路的老大爷试探着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两眼,发现身旁站了很多人。他转头向四周围看了看,日头已经蹦出来很高了,他从日头的景象上看出了冬天的意思。也正因为醒了,他才觉得两条腿像给打气筒打了五百下充足了气要憋炸了一样的涨疼。他试着蜷一下腿,但是两条腿没有一条听他的招呼。

“你这是咋的了?是不是给人劫了还给打成这个样子?”老大爷见三神经醒了,紧瞅着三神经说,“一个人你咋的敢三更半夜走这条路啊?这条路上几拨儿劫道的呢,闹得这条路不太平,过往的司机要是赶在夜间走这条路,大多都是结队搭伙儿一起走。这世道儿一搞啥子改革开放,一些人的人心都变成狼心了。已经有好心人去派出所反映你这个情况了,等会儿戴大盖帽的公安来了,你就把你遭劫道的事儿好好地跟公安说说,让公安早点儿把这条路收拾得太平了,省得那些黑心烂肺的劫道贼再祸害别人!”

三神经不由得向老大爷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向老大爷说,自己给别人当成劫道的了。

“这些黑心烂骨头的劫道贼,你这是带了值钱的东西了给糟践成这样?”老大爷瞅着三神经在麻袋上面动弹不了,咬牙切齿地问三神经。

“没带值钱的东西。”三神经尽管给几个司机折腾得动弹不得,但心眼儿还在透气儿,他觉得自己不能把与胖孙子唱的那出砸锅儿的戏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不会招来人们的可怜了。他想起了鸡宿眼死后有人找他折腾旧货,说旧货很值钱,便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口气说,“收了几件旧货,不知咋的是露白了,还是有人透底儿出去了,就给人劫道了,东西给抢走了不说,可能是怕我追他们,还把我的两条腿打得不能动了。”

“啥?你是折腾文物的贩子啊!”老大爷听三神经这么一说,马上瞪大两眼吃惊地问。

三神经只知道旧货,不知道文物,老大爷这么一说,似乎他明白了文物就是旧货,旧货就是文物。他咧嘴痛苦地笑了一下,算是回答了老大爷。

“也不是个好鸟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给你们这些文物贩子折腾到国外去了。”老大爷撇了一下嘴,“你们这个营生就是掘坟盗墓没屁眼子断子绝孙的营生,我琢磨着你不是碰上劫道贼了,是你们这些掘坟盗墓的同行吃黑抢了你。看看你们做这个营生的都是啥人?相互吃相互黑,没把你活埋了给你留条命就不错了。”

三神经从老大爷的话里似乎觉得自己这个瞎话编得不够高明了,马上又是痛苦地咧嘴一笑说:“我就是听说他们要把这些旧货倒腾到国外去,没有卖给他们。谁曾想会在路上碰到劫道贼了,东西给抢走了不说,把我的一身衣裳也扒去了,还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这就更准成是你们同行的干的了!也一准对要买你的文物的文物贩子有印象!等会儿公安来了,到公安局好好跟公安交代这几个文物贩子长得啥模样,让公安找他们。”老大爷不再是那种心疼可怜三神经的脸色,“我估摸着你屁股也不干净,到了公安局之后老老实实地把你以前折腾文物的事儿说清楚。”

这下三神经蒙圈了,他咋的也没有想到自己编的这个瞎话不但不高明,还有些操蛋了。他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文物贩子,可这个时候怕是会越描越黑了。他真的恨不得抬手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可是他发现不光是两条腿不能动弹,就连两条胳膊也抬不起来了。他明明记得那几个缺德的司机没有拿铁家伙招呼他的两条胳膊,咋的这两条胳膊也不能动弹了?

就在三神经后悔自己不该编这个操蛋的瞎话时,一辆公安车辆呜哇呜哇响着哨子声停了下来,很快从公安车上跳下来几个戴着大盖帽的公安。

“一个文物贩子给人劫了,给打得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怕是给打得很重。”人们见公安来了,纷纷这样向公安这样介绍着这里的情况。

公安听说是文物贩子给劫了,马上掏出明晃晃的手铐,也不管三神经的胳膊是不是能动弹,拧着三神经的两个手腕子给三神经戴了背铐,然后几个人架着麻袋把三神经塞进了公安车,响着呜哇呜哇的哨子走了。

“文物贩子就得狠狠整治,不干掘坟盗墓哪来的文物?他们这些人就是干些断子绝孙的事儿,今儿掘这家的祖坟,明儿挖那家的老墓,缺大德的营生!”人们见公安车响着哨子带走了三神经,有人瞅着公安车后屁股的灰尘说。

“看这个家伙给揍得不轻,一准他带的文物很值钱!要不,他们同行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你看他那两条腿,髁膝盖给啥子砸得跟饺子馅儿似的。”

“黑吃黑就是这么残忍,给他留条命已经是他们这一拨同行对他留情了。没听人说吗?他们这一行吃的就是死人的饭,黑吃黑是不留活口的,要不就给活埋在哪家的老坟里,要不就再挖个深坑儿给活埋了,很少会留活口的。”

……

三神经给快速行驶的公安车来回像筛糠似的乱晃,这下好了整个身上的疼给晃醒了一样。他也说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是哪儿在疼了,整个身子从上到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守在他旁边的两个公安见他龇牙咧嘴的呻吟着疼,正着脸色要他放老实点儿。尽管三神经想咬牙忍着不脚疼,但身上的疼好像跟他上了别劲儿一样变得更来劲儿了。禁不住他还是喊着疼。

“疼也忍着!”三神经身旁的一个公安瞪着三神经吼了一声。

“看他这个样子是伤得不轻,讯问之后把他拉到医院去。”坐在公安司机旁边的一个公安回头看了一眼三神经,然后看着公安司机说。

开车的公安点了一下头,两眼仍旧紧盯着前方的路说:“先走个简单的程序再送医院吧,这样咱们更好向局里交代。”

“也行。”公安司机身旁的公安点了点头。

三神经给公安车拉进了公安大院之后就被架进了一间审讯室接受讯问之后又送三神经去医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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