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段承风提起三皇子，周宝娟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但旋即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你是何时发现自己爱上三皇弟的？”段承风饶有兴趣的问道，一点也不像是在与自己的妃嫔谈话。
“人，往往是在彻底失去之后，才能明白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只可惜，宝娟明白的太晚了，甚至不能让他知晓这份心意。若有来世，但愿宝娟能还了他的情，能珍惜他的存在。”周宝娟感伤的说着，眼中泪花再度涌现。
“只是为了还他的情，而非是男女之爱吗？”段承风蹙眉问道。
“我爱他！”周宝娟肯定的回答着，但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可我更爱你啊！只是，到现在才明白，最爱我的人是他，而从来不是你。’
涩涩的笑着，周宝娟忽然福身一拜，低着头对段承风说道：“三皇子一生所作所为，并非是真的觊觎江山，只是以为宝娟想要皇后之位，所以才会与皇上多有争夺。但是，三皇子对宝娟确实是一往情深，天地可鉴。如今皇上已经废了宝娟的封号，宝娟希望能以多年的交情恳求皇上，让宝娟死后，骨灰可以葬在三皇子身边，了却了这段未能成全的缘分吧。”
“你不畏生死，一夕之间仿若两人，皆是因为三皇弟的死？”段承风皱眉问道。
“是。”没有犹豫的，周宝娟说道：“只可惜，宝娟醒悟的太晚了，已经铸成了大错，再也不能挽回、弥补什么了。”
“好，只要你现在自尽在朕的面前，不让朕再因太傅而为难，朕就可以成全了你。”段承风睇着周宝娟，语调温和的说着，仿若他不是在赐周宝娟一死，而是在对周宝娟说着‘你太累了，该歇歇’的话一般。
听着段承风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话，周宝娟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却仍然是牵起唇角，低低的笑了开来。
抬起头，望着段承风，周宝娟沉寂了许久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仿若释放了千金的重量，满是光彩。
“宝娟谢皇上恩典。”颔首而立，周宝娟用低调的方式，对段承风做着最后的告别。
看着周宝娟毫不畏惧死亡的神态，段承风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也不阻拦周宝娟，只是坐在那里，眼眸深邃的盯着周宝娟在看。
缓缓的抬起头来，周宝娟目光平静的越过段承风，转身走到软塌旁，在针线盒里拿出剪刀，闭上了清澈的眸子，举起剪刀便对准胸口用力的刺了下去，毫不犹豫。
‘哐’的一声，只见段承风衣袖一挥，周宝娟手中那原本该刺在胸口的剪刀，竟然飞落，摔在地上，险些刺入周宝娟的脚面，却是躺在了她的脚边，张着大口，发出了一声低鸣。
“皇上？”周宝娟不解的望向段承风，眼中并无喜悦之情。
看了周宝娟一眼，段承风仅是浅笑了一下，便对门外吩咐道：“福禄，让他进来吧。”
“是。”福禄应声答应着，接着便推开了房门。周宝娟顺着段承风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低着头的侍卫，正在门口，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接下来，朕便不打扰你们了。至于她是生是死，由你来决定。”说着，段承风便站起身来，越过了周宝娟，朝那名侍卫走去，却在擦身之际，拍了拍侍卫的肩头，低声说道：“朕说过，让你活着，绝对不是为了惩罚或折磨你，现在相信了吧？”
“谢皇上隆恩。”男人有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到侍卫的声音，周宝娟身子顿时一僵，尽管那侍卫的声音是有意压低，想要掩饰自己的声音，可周宝娟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是谁，只是已经接受现实的她，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竟会是他！
一个，早该死绝了的男人！
僵在原地，周宝娟眼中含着热泪，尽管泪花涌现，却连眨眼都不敢，生怕眼前出现的人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刚才听到的那熟悉的声音，只是幻听而已。
段承风见两人都不开口说话，便亲自将门带上，并且对外面的人吩咐道：“都退到外面守着，通敌罪妃已消除封号，服下毒药，待里面的侍卫将尸体带走之后，立即封了翎羽宫，翎羽宫内所有宫婢，一律发配到辛者库服役。”
话落，便听见段承风的脚步率先离去，接着便是侍卫整齐的步伐声，以及翎羽宫宫婢轻微却不敢喊冤的低啜声。
但是，这些声音似是不能打扰到屋内的两个人，侍卫始终低垂着头不开口说话，而周宝娟也是沉默着，只是通红的双目却是落在侍卫身上，一动也不动。
时间在流走着，宁静的空间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终于先开口说话，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没有再刻意的压低声音，侍卫如虹的声音响起，却如同一味良药，激活了周宝娟死寂的心。
微微的扯开唇角，周宝娟笑了笑，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滑落下来，却没有回答侍卫的话，而是反问道：“既然活着，为何不来见我？你可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错事，还差点连累了周氏九族！？”
面对周宝娟的反问，侍卫缓缓的抬起低垂的头，露出那与段承风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曾经的不羁与痞气已消失无踪，而是换上了沉静的表情，成熟的几近苍老。
没错，此人正是世人皆以为死去的西周三皇子——段承颌。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出自真心？”三皇子没有回应周宝娟委屈的抱怨，而是再度开口问道。
听着三皇子熟悉的声音，以及一心要求取答案的问话，周宝娟哭着嚷道：“为了替你报仇，我连死都不怕，就连死后，也希望骨灰可以葬在你身边，你既然听到了，还来问我这种话！段承颌，你欺负我！”
周宝娟一声娇嗔，让三皇子露出久违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时光仿若倒转到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周宝娟是娇气的小女娃，虽然不到十岁，却十足的千金小姐姿态，连他这个三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发号着使令。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等她来对自己凶巴巴的，等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自从认识周大小姐之后，一直被欺负的人，都是我吧。”三皇子说着，朝周宝娟走去，步子却是迈的沉重而稳健。
看着三皇子朝自己靠近，周宝娟只觉得心跳加速，恨不能跑上前几步，将三皇子抱住，可她却连移动步伐的力量都没用，只能站在那里，等着三皇子的靠近。
“三皇子真是会取笑人，皇上刚才所说的话，难道三皇子没有听见吗？我如今是已死的罪妃，又何来的大小姐身份。”周宝娟嗤笑的说道。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行事乖张的周大小姐。”三皇子轻笑着，却又摇首对周宝娟纠正着说道：“不过，周大小姐似乎记性也不好，整个西周的人都知道，西周的三皇子因为刺杀皇上，已经被大皇子下药毒害。如今，我只是个庶人罢了。”
“呵呵。”周宝娟呵笑一声，抬手抹去眼泪，对三皇子……不，如今该称呼他为段承颌才对。对段承颌说道：“站住，在回答完我的话之前，不许你再靠近。”
“好。”段承颌很是配合的放下已经抬起的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周宝娟的问话。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便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是会有封地的亲王。可如今，你已经是被皇室除名的活死人，你可怨我、恼我，可还……”问到此处，周宝娟突然住了口，硬生生的将话咽入腹中。
“可还怎样？”段承颌挑眉问道。
“可还一如既往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只想娶我为妻！”周宝娟羞红了双颊，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尽是娇羞之色的望着段承颌。
“那么，周大小姐可愿意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甚至连普通百姓那样耕田种地都不会的闲人为妻？”段承颌没有回答周宝娟的话，而是反问道。
“我愿意！”周宝娟没有犹豫的回答道，却因为自己回答的太快，而羞涩难当。
听周宝娟如此果断的回答自己，段承颌哂笑一声，眼底都充满了笑意，却还是再度问道：“周大小姐可要想仔细些，我不再是西周的皇族后裔，莫说连王妃的头衔都不能给你，更遑论是皇后之位。将来，可能还要为三餐温饱而忙碌不停，自然是不可能有丫鬟仆人伺候着，周大小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这样的苦日子，周大小姐可能过活？”
“段承颌，你不要小瞧了本小姐。虽然我什么都没做过，但可以从头开始学。琴棋书画都难不倒我，何况是过日子而已。只要你能吃得来的苦，我周宝娟定也能！”周宝娟不服气的说着，因恼怒而绯红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可爱，更加的明媚动人。
看着周宝娟五官丰富的表情，段承颌一时有些看的痴迷。曾几何时，周宝娟的脸上只有忧愁，只有哀伤，只剩下妒忌和冰冷的伪装。
“喂，说了这么多，就是怕我不能吃苦嘛！段承颌，你也太小看人了。”周宝娟嘟起嘴，很是不满意段承颌的语调说道。
“宝娟，你可要想清楚，若是跟随着我，将会要面临你以前从未想到过的苦累，并非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就能给你幸福的。”段承颌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笑容有些发冷。
看着段承颌如此的神态，周宝娟心中一冷，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若自己此刻拒绝了段承颌，他可能真的会成为活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