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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赫连莫慑拾起了地上的奏折,淡淡扫了一眼,便合了起来,示意相海接了重摆到案上去。自己却是抬眼瞧着仍有着恼意的赫连帛仁,隔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皇上,臣弟受命查究楼太尉之子遇害的案子,已然有了分晓。”听他未曾谈及折子上的事件,反倒是只说查案,赫连帛仁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亦是坐回了书案之后,“说说你查来的情形。”

赫连莫慑站在那边,倒是愈发沉静,“经过臣弟勘验‘无若寺’周遭,调集证言,又兼仵作重新做了文书,种种其发可证,楼太尉之子确系为人重创致死。”盯着他的眼神微有浮动,说话的神气却是不以为意,“七弟的意思是,白倏羽确是杀人凶犯?”

“正是!”赫连莫慑容色不惊,倒是赫连帛仁蹙起了眉,说道,“白氏一族在我朝也算是盘根错节,如今白倏羽的事情可谓是兹事体大,七弟可考量清楚了?”闻言赫连莫慑抬起了头,片刻未曾犹疑,“臣弟只是按照理据考证。”

赫连帛仁没接话,只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这个帝位之争的最强对手,他待上倒也知同旁人一般的谦仁恭敬,他甚至看起来比旁人更加留神视听。听闻他处处皆小心,轻易不与朝内之人往来,行事作为竟是只守得自己的一片天地便好。避祸者大约都是他这般吧?

古有北齐兰陵王,尝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算得是一生多少显赫军功。可偏是这么个赫赫战将,也恐功高遭忌,不得不托疾还第,不预时事。然而便是如此,这“有胆勇、善战斗”的兰陵王也依旧逃不过大叹一声“天颜岂可再见?”,终是为君主遣使赐鸩,逼令自杀。

想来,这七王爷亦是抱了这个心思防备着吧?赫连帛仁深幽双目忽而现了一丝淡淡笑意,说道,“七弟可知‘云寥国’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听到这话,赫连莫慑沉吟了片刻,说道,“有九弟镇守边城,应是无虞。”

赫连帛仁笑道,“老九在那儿朕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有报说那云寥人整备了大批兵马,正是意欲不轨。”话到了这儿,他忽然停了,凝神望着眼前之人。这人莫测神色倒叫人有了几分玩味,他是有意装作不在意么?“七弟,现在各亲王中,只有你和徽墨无军功。咱们天瑞素来崇武,若在军功上没了长势,朕便是要用到你们,也是没奈何的。因而想着,或是你或是徽墨,此次率部往边城去,以建军绩。”

赫连莫慑微有怔意,却是随即说道,“蒙皇上抬爱,臣弟不胜惶恐,但臣弟无意入仕为官。臣弟鲁钝,不过是藉由皇上福荫,做得个逍遥人罢了。”

逍遥?赫连帛仁不由温和一笑,说道,“你既这么说,这事儿且搁着,朕自会斟酌。”又重打开那折子,看了看,半晌才抬头说道,“你刚才说白倏羽便是杀楼太尉之子的凶手?”

“证言俱在,确是如此!”

听得他再说出这话来,皇帝似有笑意,只是午后斜阳透过雕花透窗投射进来,斑驳光影静静落在他脸庞之上,影动交错间,那抹笑意又是分明不真切了。

彼时皇宫之外“刑廷尉”的大牢中,亦有一人带着不真切的笑容缓步走来。他容情清雅,身姿秀颀,翻花飞绣的月白锦袍在这个污糟的大牢之中本是突兀,而他却是从容行至,螭虎腰牌扣在手中,狱卒亦不敢有阻。

他悄然走到了关押白倏羽的牢房前。这“刑廷尉”是白家六子白念锦所掌,虽皇帝下令叫他暂不掌理此事,底下人到底也是看这佛面,对白倏羽也并没有多加为难,单给他寻了偏静处,也不令其他犯人扰他。

此刻白倏羽坐在破旧的小桌旁,手头是适才送来的午饭,不过是白饭和青菜。赫连徽墨自然知道为何狱卒未曾特意关照饮食,那白念锦生性耿正不阿,待人待己皆是严苛,此番侄儿犯事,他定是早早关照了不许另眼相待。

倒是白倏羽即便在这番情境之下,依旧眉间豁达。他对粗茶淡饭亦是无所挑剔,拿来便吃,全无贵胄之气。只是虽他无谓,昏暗牢房中,这英姿勃发的少年囚禁其中,顶窗淡淡一抹明光投在他肩膀上,便更显出几分落寞。“小白!”赫连徽墨隔门唤他。

捧着碗的少年一怔,抬头看他,望来的同时便也笑了。赫连徽墨令狱卒将门开了,便挥手叫他下去。走进牢房,他自己倒不觉得如何,倒是白倏羽笑道,“你这么个人往大牢里一站,倒是叫人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赫连徽墨顾身而望,却听白倏羽又是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品貌出众,不沾烟火气的模样,忽然来这阴暗晦气的地方,倒显得奇怪,可是偏偏你自己不以为然,倒好像平常得很。”赫连徽墨听了他这话也笑了,“我不过平常人而已,并无出奇的地方。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望朋友。”他这话说来带着暖意,白倏羽心头一热,也未曾多想,倒是张口唤来,“徽墨,多谢你!”摒弃了王爷的名头改唤名讳,这于白氏历来家训绝不相符,可是他愿意,他就想真心将这带着温暖笑意的少年作为朋友。早在抵背御敌之时便觉出这少年至诚纯真,虽是冷冷的模样,却也掩不住心底的柔软。又有“倦勤斋”中那一声“小白”,他欲言又止,眉头轻蹙,忧心正是可见。

如今,他却是一句看望朋友便施施然来到这里,他也该明白,此刻与他这个押解待罪之人接近正是不妥。

见白倏羽这般,赫连徽墨便微微一笑,环顾了四周,又及他手边饭菜,不由蹙眉。只是他未开口,白倏羽已然知道他的心思,便爽朗笑道,“这里算不错了,想我们征战边关与敌作战之时,几天粒米不沾的时候也有。记得那时,兵卒寻来一种叫紫薯的东西,状似番薯,却又没有那甘甜口味,反是苦涩不堪,只是因为口感粘绵,吃下去能骗得肚子,大家便每人分得小小半个紫薯来充饥。那时都是饿了几天了,吃下去哪里有什么感觉,只是心里觉得吃过东西了,这么着便又挨过去了。”

听他说起征战时候的事情,倒是新鲜,赫连徽墨不由问道,“那后来呢?”白倏羽手掌托起腮,想了想不禁笑道,“后来有援兵到了,仗是打胜了,可是我们这些人都浑身起了疹子,红红的小疙瘩一片片的,看着着实可怕,而且又痒又痛的。当地人说,那紫薯哪里能吃,它遍身是毒!亏得我们都吃的少,不然小命都没了。”因他说来随性,本是紧张的事情却听来好笑,赫连徽墨问道,“领兵作战有不少故事吧?”

“是啊,我十五岁随左将军出征,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也不少,虽然时有危险,可是你不知道,那种将敌寇压制下去,破城攻占的感觉有多奇特。麾下兵士勇猛无匹,城墙坍塌十步,箭矢如雨,将领明晃晃的兵刃在阵前引领,每个人都热血澎湃!”盯着白倏羽忽而明朗起来的神情,赫连徽墨笑意慢慢淡去,心下一丝涩,挥之不去。

对天瑞的皇子们来说,战功是头一个要考量的。四王爷,五王爷,六王爷本就是军功赫赫,先帝在世便赐了封地。八王爷、十王爷少年时亦是随先帝御驾亲征,几场仗打下来,也皆是表现不俗。而九王爷赫连明风更是十六稚龄征讨“云寥国”,强势攻陷这个宿敌。因此算来,也只七王爷赫连莫慑和十一王爷赫连徽墨未有丝毫功勋。

赫连徽墨自然是不知道男儿出征在外对敌若定的感觉,白倏羽亦是忽而想起了这个,不免有些讪讪的,“我失言了,你别放心上。”赫连徽墨摇了摇头,仍是抹淡定笑意,“无妨。”只是双眸流转,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下正有人递过折子来,指前朝白氏的两位‘忠义侯’并非忠烈之士,而是通敌叛国的奸臣贼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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