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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封惠

这天天气阴阴沉沉,冷峭的风在空中打着呼啸,似要飘雪。币元早早捧了手炉来在帝君手边放着,帝君却只顾着看折子。

久了币元提醒他暖暖手,他眸也不抬地说他自己比这雪还冷,风进来了遇着他说不定还想烤火取暖,他用来做什么,只叫币元自己用去罢。

币元眨眨眼,咕噜咽唾沫就捧去自己用了——真冷啊!

“学五居那边炭火可备上了?”帝君忽地抬头问。

“啊?”币元正望着手炉出神,全然没听见帝君问的什么。

帝君又低下头去,“无事,提醒着尚宫局注意清风轩的用度,什么都不可缺了。”

“哦哦哦。”币元飞快地点着头,旋即咬着舌尖傻笑,“那学五居那边……”

这些日子帝君虽然没明说,可从学五居回来之后币元就发现帝君比以前更勤政爱民了——完全不传召其他妃嫔,也不像之前的日子总去其他宫里坐坐,甚至清风轩他也只是供应吃穿用度不曾去过,只是一味的看折子看折子看折子——这一切的改变除了伤狂,币元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他试探性地旁敲侧击着问过帝君几次,听他语气中全然没有异样,仿若伤大人与他还是从前的样子,虽然不去看他也不传召,但总也在心里头念着。

币元这才敢有此一问,还是嬉笑的模样。

帝君冷冷地“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

币元伺候帝君十多年,这所谓的你看着办吧就是“当然了”!甚至对于伤大人而言,这句话还有“敢少了什么办的不好你就等着大刑伺候吧”。

他忙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也故作正经地板着脸,“是。”

到了晌午,黑云压城,仿佛云里藏着千军万马,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呼啸而出踏平万物。

币元冻得打着哆嗦,赶紧往鼎炉里加了几块儿炭火盖着盖子在旁边搓手,“帝君,用膳吧。”

帝君放下折子看了眼天色,“怎地还不下。”

币元摇摇头,“看着样子雪是下不来了,应是雨水。”

帝君点点头,“用膳吧。”

挂念着伤狂的帝君吃起饭来也总觉得食之无味,喝了口汤,他问币元:“裴度法印都安排过去了吗?”

币元微微垂首,“早安排了,伤大人那边还托我谢帝君,不过这种小事币元一直忙就忘了说。”他哪里是忙忘了,就等着帝君自己问。

“你倒越发会办事了。”帝君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冷声问:“孤和他的事你不知道,所以以为孤是冷待,其实……在学五居呆着比出来对他更好。”

币元一怔,他未想过帝君会是有这样的考虑,他忽然惊省,“帝君是怕伤大人知道那些妃……币元僭越。”

看见帝君制止的眼神,币元忙拜了大礼。只是心里翻江倒海,原来帝君是怕这个,“只是帝君,纸是包不住火的,大人他总要知道,也不能一世都在学五居里吧。就算现在瞒得住,等欣宫主孩子落地,合宫庆贺的时候他总能知道的吧。”

帝君默然不语。他何尝不知道币元说得是实话,但自己却总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啊!”

币元忽然惊叫出来,帝君看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帝君啊,千算万算算漏了裴度法印啊,他们什么都知道,又没得了嘱咐,这一去……”

看帝君阴沉下来的脸,币元噤声了。

“有几日了?”帝君心怀侥幸却感觉希望渺茫。

币元懊丧,“已去了七八天了。”

帝君心头一凉,这么久他如何也都知道了吧。

“那边什么动静?”

币元仔细想想,摇摇头,却又沉思,“币元中间去过两三次,但伤大人和他们对我没什么变化,大人还是那个样子,温谦柔和。啧,可币元刚才醒悟了帝君的为难,倒也有些汗毛发直了。没有动静真叫人害怕啊……”

帝君感同身受,他宁愿伤狂造出点动静来,可他越是缄默自己就越拿不准他的心意。难道他还不知?

“帝君,朱佳人来了,在外面求见。”一个宫侍委身进来禀报。

帝君和币元对看一眼,显然都对这个平日谨言慎行的朱佳人的主动到访而意外。

“何事?”帝君淡淡地问,一面叫币元找人收了碗筷。

宫侍摇摇头,“瞧模样是有些着急。”

“那让他进来吧。”帝君淡漠地走向书案,让币元给朱岑备下坐垫。

朱岑进来的时候帝君正看着门口盼他,一见到,帝君就发觉他俊俏的眉眼之间抹着几分凝重,温柔地招招手,“不必行礼了,过来坐吧。”

朱岑看帝君和颜悦色,心里也宽慰几分,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坐在帝君的对面。接过币元送来的茶水,低着眉眼。

“来找孤是何事?”帝君知晓朱岑的性子,自己不问他是如何也不敢先开口的。

果然,帝君一问,朱岑就抬起眸子看他,余光扫了扫屋里的侍从,帝君会意,给币元递了个眼色,币元招手令人出去,将房间留给了帝君和朱岑。

“说罢。”

朱岑松了口气,却又紧张兮兮地问:“帝君,你可听见宫里这沸沸扬扬的谣言?”

帝君眉头一皱,“宫人传来传去的闲话太多,你说的是哪个?”

朱岑没意识到帝君的不快,只当他是真不知情,“就是伤大人和三王爷……”

“朱氏。”

帝君打断他,他惊讶的看帝君,帝君从未这么叫过他。看来帝君是听过了,只是装作不知,莫非是真的?

“下人们乱嚼舌根,怎么你一个佳人也学他们搬弄是非。”

朱岑来之前以反复想过诸多帝君的反应,倒也并不意外,稳稳地起身跪下,伏在地上,“帝君,朱岑是为了帝君才来此处冒死进谏。还请帝君听朱岑说完。”

帝君看他端庄正经,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真像要冒死进谏,冷言道:“是么,莫须有的闲言碎语你以为孤会信么,不必枉费心机。”

朱岑忽然抬起头,两只晶亮的眼眸直逼帝君,“帝君以为朱岑是小人?”

帝君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没回答他。

他坚毅的眸子闪动了两下,含了一丝凄苦,“帝君,朱岑仰慕您是因为看到北国万里河山安泰平和背后的您的睿智与分明,我知道那就是我朱岑一生要相伴的人,却不想帝君连谏言都排斥。”

“你究竟想说什么。”帝君冷冷地问,他最不喜欢别人如此激将。

朱岑叩首,“帝君,朱岑建议您让伤大人回宫晋升位分彰显恩爱以绝谣言。”

帝君一怔,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旋即暗淡下来,这人与伤狂并无过深来往,何以这样替伤儿着想?

“你居心何在?”

朱岑身子一颤,“帝君!朱岑只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本来您与帝后、无伤臣的爱情在世间一直被人当作佳话流传,可现在呢?帝后被幽禁,伤大人在外又被人传得不清不楚,若您不作为什么,这后宫还有什么传不出的话呢?”

“是么。”帝君冷冷地看他,“你觉得孤应该理会这些谣言?”

“是,帝君您清者自清,不屑解释辩驳,可毕竟人言可畏,您总要绝了众人的口。”朱岑又一叩首,“朱岑恳请帝君请命伤大人回宫晋升位分彰显恩爱以绝谣言。”

帝君迟疑一下,想想学五居的伤狂,自己这样的后宫怎么还能让他回来?可若不把握这个机会,日后自己怎么给他名正言顺的升位分?反正左右也是要知道的……

“既然朱佳人如此力竭地劝谏,孤自然会考虑。今夜,你便留下侍寝吧。”

帝君淡淡的声音落在朱岑耳里,朱岑终于松开了袖中一直紧握的拳头,那手心里的汗被忽然微微的冷风拂过,让他一阵清醒——看来帝后真的很了解帝君,自己刚才还以为他要把自己处决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留了自己侍寝。

翌日,朱岑红光满面地坐在承恩车上招摇过市地被送回舍惠轩,赐封号惠,升位惠宫主。一时舍惠轩门庭若市,妃嫔们纷纷来贺喜,九清也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看他。

“哟,真要恭喜惠宫主了。”顾文敏酸意浓浓地说。

“唉,某人就不能管管自己那张嘴么,不知道醋坛子打翻很难闻么。”李玄剑话里讥诮可眼神却不断地暗示着顾文敏。

顾文敏和他在外人眼里还是那样的不合,所以他领会了这个眼神,可却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李玄剑,“要你管!”

“好了好了,别吵了。”九清惫懒地摆摆手,举手投足之间那份高贵与成熟和他清秀的脸庞竟也让人不觉突兀,仿佛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富贵雍容。

两个人只是佳人的身份,自然不敢造次,拱拱手就算领了命。

九清挂着疲惫地笑容看向主位的朱岑,问:“惠宫主,还是要再次恭喜你了。你福气好。”

朱岑拂拂鬓角,南宫氏和夜氏都是怀了孩子才晋升位分,可独独是他什么都没有就一步登天,如何不让他自得?

“哪里,欣宫主自己不也是好福气。”

九清笑笑也不应声了。在坐的谁在这宫里还没个耳朵?你朱岑怎么上位的真以为众人不知道?无伤臣回来——呵,那还会有南宫氏的出头之日?

九清把这一切藏在肚子里,淡淡扫过在场妃嫔的脸,明里暗里谁都有可能在背后耍阴招,他要记清楚这些人的脸,他南宫家的人必定要在这后宫坐最尊荣的位置——谁,也别想撼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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