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伤情永堕
【5·巫术】
接下来的几天，我从每日送饭来的小侍女那里了解到，敬才夫人这些年一直不受重视。不过江王宫里只这么一个妃子，就算再不受宠也没人敢怠慢。最近江成宵因了与良国的事颇为烦心。偶尔来华阳殿与我一同吃饭时都是愁眉不展。
倘若只是区区一个良国，江成宵绝对不会放在眼里，只是听闻良国暗中与郑国结下了盟约，才让事情有些棘手。
郑国一向与江国不和，许是当初江溟一统天下攻打郑国时战事最为惨烈，郑国王室一直对江国心存芥蒂。不许江王室之人修仙的规定也是拜郑国所赐。
江成宵因了国事一直十分烦忧。
我常常与他说一些凌若的琐事，譬如她养的猫又惹她不省心了，凌烟楼又出了什么新的歌舞云云。他倒也听得仔细，显得轻松许多。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愈发沉不住气。现下还没有和莫商他们取得联系，在江王宫的事又是毫无进展，实在让人没办法冷静。
相比之下，夜一寻倒是轻松许多，每次来看我都带了许多萝卜，乐得晴悠都快忘了我这个主人，每次见到夜一寻就跟见到爹似的。
不过我倒是一直好奇，夜一寻怎么可以这样轻松的进出王宫还不被人发现呢？这种伟大的能力真是让我惭愧之极。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他皱着眉头凝视我一会儿，幽幽道：“你因为这种事而惭愧？”我重重地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他笑了笑没有答话。
一个人的笑容可以有很多意思。比如以前总是在玉空山砍柴的哑巴农夫张二青，他对他的妻子总是笑着的，只不过不同的笑容有不同的意思。微微抿唇的笑，就表示心情不错或是赞赏，点头裂开嘴笑，就表示十分认同，皮笑肉不笑，就表示不太好等等。
夜一寻走后，我仔细想了想他刚刚那个笑容的意义，经过几番深入的思考，终于没想出来。
结果却在我想得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到有人在外面惊慌失措地喊抓刺客。
我一个激灵起身，想着莫不是夜一寻为了不让我这么惭愧所以故意被人发现来让我开心？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一点，当我以最快的方式穿好衣服后，才发觉那些“抓刺客”的叫喊声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一群人向我这边追来了。
夜一寻不会笨到把外人往我这里引，我看了看刚刚胡乱穿好还有些不整的衣衫，又看了看忽然被人踢开的门，忽然明白了什么。
被人算计了。我叹了口气，看着执剑向我走过来的钟离封，理了理头发，淡然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钟离封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对身后那些侍卫道：“都先下去。”那些侍卫皆是一愣，却又不敢多言，只能道了声是，才狐疑地看着我退了下去。
空荡的大殿瞬间只剩下我和钟离封，还有睡得死气沉沉还没醒来的晴悠。我挑指点燃烛灯，灯火明灭中有一丝莫名的惆怅。
钟离封收起剑，向前走了几步，俊朗如星的眼睛紧紧地凝在我身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轻唤我：“阿卿？”连试探都小心翼翼，“你是，阿卿吗？”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跳，想回答他，却仿佛定住一般张不开嘴。
钟离封却像是得到什么答案一般，轻轻笑了笑：“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一身白衣，我就知道是你，你回来了，阿卿。”我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些，转头看向他：“我或许并不是你认识的阿卿。”
他愣了愣，皱眉打量着我：“你过得不好。”我点头：“也许吧，我过得不好。不然也不会丢了自己。”钟离封上前抓住我的手：“阿卿，你……”我一个激灵，下意识抽出手。
钟离封迟疑片刻，还是放下手，眼神中的光明明灭灭。不知为何，看到这种眼神我竟有些难过，就好像针轻轻划在心上，又疼又痒。我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钟离封抬头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失落，语气不容反驳：“不，我也忘了。”我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忘了……你也……忘了？”他转过身，似乎做出了多么不能割舍的决定：“嗯，我也忘了。阿卿，很多事情你都忘了，我又怎会记得。”
很久之后，我再想起这段对话，总是觉得我们两个实在是莫名其妙。连谈话的内容也不清不楚。除了得出钟离封真的认识我之外，别的还是一无所知。
之后任凭我怎么套话，他都只是躲避或是干脆无视，让我颇为烦恼。
这日深夜，夜一寻忽然跑来找我，很不人道地将睡梦中的我叫醒，最可恶的是他叫醒我的方式十分温柔，让我想发火都不行。
“阿卿，起来了，我们现在去藏书阁。”
我揉了揉眼，觉得自己一定是还在做梦，于是翻了个身继续躺下睡觉。夜一寻一只胳膊托起我，另一只手拿过我的衣服，居然开始帮我换衣服？！
胸前凉了凉，我瞬间睡意全无，扯过被子一脸惊慌地看着面前这个耍流氓不怕事大的人。他抄起手淡淡笑道：“醒了？那换好衣服，走吧。”
我咽了咽口水：“你刚刚，不怕自己克制不住吗？”他皱眉看了我两眼：“暂时没那个兴趣。”
按照夜一寻的说法，藏书阁一般人进不了，但今也不知怎么了，藏书阁门上的法术全被破解。他拉着我一路来到藏经阁，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有些难过，却又不像。
我望了望高高的藏书阁，忽然有些忐忑。倘若此时我进去，看到了曾经的一些事，还能不能好好的让夜一寻留在我身边？我紧了紧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这种温暖，我期待了这么久，真的会被我自己给弄丢吗？
夜一寻正要拉着我进去，却被我拉了回来：“等等。”他回头看了看我：“怎么了？”我有些心虚，话也说得结巴：“我……我忽然不想知道……那些事了。”
“阿卿？”他奇怪地看了看我，“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我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没什么，你看，以前这里都是被用法术封锁的，现在忽然可以进去了，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皱了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眉目一凛，看向我身后：“谁！”我刚要回头，就听身后有人冷声道：“不是阴谋，是他用了五成法术打开了结界。”
我惊讶回头：“钟离封？！”钟离封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阿卿，没想到你还是……”话没说完，他便看了看夜一寻，叹道，“罢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说清楚？你打算怎么向众人解释我是刺客的事呢？”我问道。这件事发生的蹊跷，不难猜出是有人要陷害我，只是手法略有些笨拙。但我能不受影响，大约也是钟离封在其中周旋。我叹了口气，想到毕竟他也是想帮我的，便和缓下语气：“钟离大人，既然你已不记得曾经的事，那阿卿决不再为难你，只是你也不要再阻止我做我该做的事。我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危及江国的安危。”
钟离封抿了抿唇，抛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以后的事，我不管便是，但你也要信守承诺。”我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少听了一句话。不知为何，心口忽然有些疼痛，我退了几步，被夜一寻伸手扶住。他关切地看了看我：“怎么了？”我摇摇头，看向钟离封，正要开口再问，几个小侍卫低头慌慌张张地跑来，扑通跪在地上。
我一时有种挥手推开他们的冲动，每次一到关键时刻便跑来，是不是故意为之。
“什么事？”钟离封也显得有些不耐烦。小侍卫哆嗦着指了指华阳殿的方向：“大……大人，方才有人用巫术行刺陛下，被华阳殿住着的姑娘拦下了，那姑娘，恐怕……”
我胸口闷了闷，几步跨上前，伸手拉起那个吓得哆嗦地小侍卫：“华阳殿的姑娘，是谁？”没想到那小侍卫见了我便跟见了鬼一般双腿一软，面色发白的指着我：“是……是……是这个姑娘。”我闻言一阵气短，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上，钟离封和夜一寻同时扶住我。
我看了看夜一寻：“阿寻，你说，那个姑娘，是谁？”夜一寻抿了抿唇：“你先不要想太多，大约也没那么巧。”我推开他们步伐有些踉跄地向华阳殿跑去。
但愿不要是，一定不要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最亲的人。凌若，千万不要是你。
【本章完】
敬请期待下一章，谢谢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