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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紫薇朱槿花又残(三)

“是你做的?”我问郁如意。

郁如意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没有犹豫更没有否认,她点头,她说:“是。”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尽管我们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我们都或多或少做过些见不得人,损人利己或者不利己的坏事,当事情败露的时候,她向来不习惯狡辩。她曾经也是那样洒脱过的女子,在青楼红尘中飘零,守着颗高洁纯粹的心,可惜一朝入局,便也跟着迷失了自己。

在这棋局里,郁如意和我所扮演的角色其实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秦子洛的亲妹妹,而顾且行对我并非亲情那样简单。可我越来越看不懂秦子洛这个人,他明明有那么多的野心,绝对比容祈比顾且行更多的抱负,他将自己隐藏在玩世不恭的皮囊之下,麻痹了多数人的戒心,我是容祈利用的工具,容祈又何尝不是秦子洛的工具。

这样的秦子洛,又怎么可能不去利用自己的妹妹。

我不认为郁如意会主动下毒害初一,尽管我知道她对容祈有那方面的意思,可那点嫉妒大约还不到促使她去害人的地步。那么让她下毒的人,是秦子洛?

可是秦子洛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了嫁祸给我,让我和容祈的关系更加恶化?这样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秦子洛是郁如意的亲哥哥,他总该希望容祈和能郁如意好好的,那么不管是我还是初一,都是夹在他们中间的障碍。

除掉初一,再嫁祸给我,确实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不管是因为什么,作为姐妹,我只能最后劝她一次,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将自己牵扯进来。这是秦子洛和顾且行的博弈,无论输赢如何,牵扯在其中的人都不太可能善终。

郁如意苦笑,她说:“你太高估我了,不错,给初一下毒是大哥的主意,但这不代表他能左右我。为什么我只能为了别人去下毒呢,难道就不能是为我自己么?”

我听不懂郁如意的话,按她的意思,她给初一下毒只是因为单纯地看初一不爽,或者说是因为容祈而争风吃醋?可是郁如意她根本不是个这样的人啊。

郁如意说:“我在靖王府住了一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她出现的如此突然,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她说她这样做是想要知道,当容祈看到初一受伤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现在的结果,却让她觉得更加不对劲,因为凭容祈的心智和他对我的了解,他不应该认为这事情是我做的,而容祈却故意跑来找我兴师问罪,动静闹得恨不得整座皇宫都知道,这些举动确实有些可疑。

而我一听到容祈的名字,就觉得很反胃,我想叉开话题,郁如意犹豫许久,问道:“便是我那些怀疑都是多余,难道你自己心里就不嫉妒么?”

我看看自己搭在被子上的手掌,手腕肿了一圈儿,稍稍用点力气便疼得想哼哼。我不嫉妒初一,我不是她,便没什么好嫉妒的,容祈是真心地在意初一也好,是在利用她也罢,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容祈,已经恩断义绝了。当他一次次捏断我的手腕,一次次带给我难以忍受的疼痛,终于将我的执着和希望捏得粉碎,我不会再相信他,也不会再给我们机会。我不要再在乎与他有关的事情,哪怕突然来个惊天大逆转,说他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也不能原谅。

最多我会再问他一句,这样对我难道他就不心疼么?

原因和结果都不再重要,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容祈了,不希望他再骚扰我,或者我又不小心骚扰到了他。我也会好好活着,既然现在为了治病不得不见到他,便暂且忍耐下去,但就像那断了的竹笛一样,我要将他留在我生活中的痕迹,一点点消除,再也不看见不想起。

所以,我要让初一离开。

天气不错,我让描红给我梳了发,稍稍洗漱一番,由她推着我在院子里转一转。转到后院小浣衣房的时候,初一还在院子里对着水池洗衣裳。

初一走过来,双手叠在腰侧给我见礼,她的手上依然布满斑驳红肿的伤痕,从水中浸过的手掌上,似涂了层蜡,大约是抹了治伤的药膏。但不管那药膏有多厉害,她这手总是浸泡在水里,或者做别的事情,不方便不说,恢复起来也会很慢。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在宫里她的容貌不是特别出挑的,但是长相温婉,性子恬淡,一看就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尽管我痛恨厌恶容祈,却并没有为难她的打算,也许是因为我这个女子,被他们耍得遍体鳞伤后,便特别理解其中的痛苦,所以看到和我境地相似的女子,就很容易同情心软。我让描红拿出准备好的手套,外邦进贡的顶顶材质和做工,轻薄透气,最适合她现在将养手伤。

描红将手套递给初一的时候,温和着说:“姑娘这阵子辛苦了,浣衣房的差事已经找到专人接替,姑娘择日便准备出宫吧。”

初一握着手套抬眼看我,目光中有隐隐水汽,我知道她那并非出于感谢,反而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些心疼和无奈的感觉来。

我什么都没有说,描红正走过来推着我离开。我不知道容祈是什么时候站在院子口的,我转身看到他紧抿着唇,那姿势大约是已经站了很久了。我不想看他,对描红示意让她继续走,容祈忽然大步走过来,擦肩而过时,鼻尖嗅到只属于他的墨香,心里莫名一阵激荡。

容祈走过去将初一的手握在手中,他在问:“她找你做什么,有没有伤害你?”

我虽然不想听,可还是忍不住听到了心里去,勉强将心酸压下去,不自觉得苦笑着。

描红推着我经过水池子时,身旁忽然飞过一样东西,我不经意朝水中看一眼,看到我送给初一的那双手套渐渐没入水中。定是容祈扔的,他故意扔在我眼前,他大概是想告诉我,他们不需要我的施舍或者宽容。

我觉得他这个行为太小心眼儿了,可惜不管怎么小心眼儿,他都刺激不到我了。我冷冷一笑,描红将我从后院里推出来,顾且行正在亭子里坐着,他远远得看着我,玄色绣龙的长衫,裹着那副高大挺拔的身躯,他的眼神是一贯的淡漠,而转身面对着我的身姿,却是一个迎接的姿态。

我微笑着靠近他,顾且行拂了袍子大步走过来,我仰头看着他,“皇兄,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我该出去走一走了,我将自己封闭了太久,我以为封闭就可以不受到其它的伤害,其实是没有用的。真正能够刺痛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心,我总要学着对与宫闱和皇权有关的刺激不痛不痒,往日在父皇庇护下,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也必须长大了。

顾且行走到身后,从描红手中接过轮椅,不声不响地推着我往外走,我倚着靠背脑袋正好歪在他的手掌上。也许是我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点,我能感受到顾且行弯曲的指节僵硬地抖了抖。

秋季的天空很高很蓝,我有多久没有看过天空了,我把自己关在娇华殿,关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太久了,我觉得我好想念它们。

描红等宫人都在远处跟着,顾且行将我推到御花园附近的水塘边,红色鱼儿在池水中游来游去。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微笑低语:“书上说,鱼儿的记忆很短,眨眨眼就什么都忘记了。”

顾且行负手立在我身旁,淡淡地:“两年,留在我身边两年,两年后你若还是不能接受,或者厌倦了,我会准你离开。”

余光瞟到身侧他的身影,其实顾且行很潇洒的,尤其是他故意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这种让人心动的句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得这样高了,站在我身边像座小山似得,他撑起了这江山,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默默撑起了娇华殿的天幕,属于我的世界。

而我留给他的目光和心绪,真的少之又少。

他说两年,他要我留在他身边两年,我不知道这两年会发生什么,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我因为容祈而受的伤再也不能抚平。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新欢和时间,如果新欢和时间还不能忘记,那只能说明新欢不够好,时间不够长。

无疑,顾且行必然是个很好的新欢,而时间,若是决定了忘记,两天和两年有多少区别。可我这病,他们虽然说是能治,却拖到现在也没有用药,大约是希望渺茫了。

我苦笑着自语:“可惜我没有两年了。”

顾且行转身低头看着我,眼底闪着坚定的光,他说:“有,我说有便一定会有。”

我微笑:“好,我答应你。”

不答应他,我还能去哪儿呢。可我又如何不明白,倘若有朝一日我和顾且行真的对彼此有了超乎兄妹的感情,便只能是另一个悲剧。我们是定安的尊严和体统,是父皇留下的血脉,若我们以现在的身份纠葛,会被世人唾骂乱lun。若我找到了自己的身世,顾且行将这身世公告天下,便是给父皇扣了顶大大的绿帽子,而他硬要同我这野种在一起,也成了个笑话。

我并不希望顾且行和父皇,因为我的存在而蒙羞。好在现在还不是操那些心的时候。

天色渐晚,花园里旋起一阵冷风,顾且行掉头送我回娇华殿,我打起精神笑嘻嘻地同他说话,我说我一直不喜欢御花园的布局,那边河上应该再修一座小桥,因为对面有个偏门,往常我经常从那里往外溜,但是要绕到河水的上游太远了。

顾且行说:“依你。”

我还说娇华殿里药味太重了,等我病好以后,必须要重新修葺一遍,我曾在画上看到那种一到夏天,就被树叶绿荫包围起来的屋子,觉得住在里面很浪漫。

“依你。”顾且行说。

我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可是那样,房间里头会不会有好多虫子啊。我挺怕的。”

“那就……”一句话刚起了个头,顾且行的声音顿住,我抬头朝前面看过去,看到陈画桥和太后搀着手走过来。顾且行大约以为我不想同她们见面,捡了附近一条小路,推着我过去。

我觉得这样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而且我们看到了她们,她二人必也看到了我,顾且行这么带着我走了,更要使旁人怀疑我们在耍什么猫腻。我摇了摇头,把跟在几步外的描红招呼过来,让她搀着我上去同太后请安。

我不知道太后见到我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反正她们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我这么柔柔弱弱礼礼貌貌地过去了,她们婆媳二人便也热情得搀着我起来,嘱咐我一定要好生将养身子,父皇才刚去了半载,若是知道我眼下的憔悴模样,定是要心疼坏了的。好在顾且行孝顺,同我兄妹感情很好,如今对我照顾有加,也算慰了父皇的在天之灵。

我微笑着听她们打着官腔放着屁,顶着与她们相同的假惺惺的嘴脸,好一通寒暄应付。直到顾且行站过来向太后请了安,他们母子二人也不显得亲近,更不要提顾且行和陈画桥这对夫妻了。

太后说有事,带着陈画桥走了,描红推着我朝娇华殿走,在一处无人的拐角,顾且行吩咐描红退下,他站在两步外,低头看着我:“你身上的伤,到底是谁做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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