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嘀阁 > 轻小说 > 且歌 > 037 鸿雁在云鱼在水(五)

037 鸿雁在云鱼在水(五)

我本欲畅饮一番排解心中抑郁,这陈画桥跟着算怎么回事,对着她我会吃不下饭的。秦子洛倒是发扬一贯作风,看到漂亮姑娘,就不好意思拒绝。

我悻悻地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到了百里香居,定要将她灌个七荤八素几天醒不过来。我们两架马车穿街过巷好不轻狂,眼下虽不是个正经吃饭的时候,百里香居依然很热闹。

我们几人寻了处雅间坐下,小二哈着腰过来点菜。我看一眼财大气粗的陈画桥,高声道:“我记得你们店里有个规矩,每日三样招牌菜,且只做一次,这三样我们全包了。

“客官对不住,咱们店今日的招牌已经被隔壁那位爷都定下了。”小二回道。

百里香居在皇城颇有盛名,那背后的老板定也有套经营手腕,这三道招牌便是抛出的噱头。而这三样招牌菜价格定得很高,寻常百姓自然是吃不起的,便是本公主偶尔奢侈一回,也都是点它一道菜来尝尝,味道也不过尔尔。

我扭头再看看一副欠宰模样的陈画桥,同那小二的道:“只是被定下了,那菜不是还没端上去么。你去同那位爷说说,大不了我们出两倍的价钱,”眼风瞟向陈画桥,我补充一句:“放心,这位陈大小姐有的是钱,她可是……”

“对对,”陈画桥及时出声阻止我把后面的话说下去,想必也是怕落得个挥金如土的口实,对她竞争太子妃不利,陈画桥笑容娇艳,眉飞色舞:“我倒是要瞧瞧是什么菜色,还至于捧到天上去?”

小二的略做犹豫,说是出去同掌柜的商量商量,我兀自低着头摆弄怀里的小玮,总觉得今天的气场不大对头,可又懒得去研究,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秦子洛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派正经稳重的模样,挂起谦谦笑容,与陈画桥道:“在下失礼,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陈画桥抿唇嫣然一笑,与秦子洛交换了姓名,两人便算是认识了。只听她一口一个“秦大哥”,唤得那叫一个亲切,仿似一对儿青梅竹马的小冤家。我看着秦子洛伪装出来的一脸风雅,心里头替他担忧,子洛啊子洛,你莫是不知道自己调戏的是谁的媳妇。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恭维夸赞,我对此毫无兴趣,便专心去听外头胡琴拉成的小调,抿着唇跟着瞎哼哼。小二再度撩开帘子走进来,小心道:“对不住客官,隔壁那位爷不肯让菜。”

如此我也并不意外,那人花得起这三道菜的银子,自然不缺我们补贴的那两个臭钱,只是我瞧着那小二脸色犹豫,似乎嘴里有什么话必须说又不敢说,我便道:“那人还说什么了?”

小二鼓了鼓勇气,头埋得更低,“那位爷原话是,若几位今日嘴馋非要吃那几道菜,便等他尝过了,请各位吃剩下的。”

陈画桥登时便不悦了,我却莫名地开始琢磨,如此嚣张的作风,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陈画桥不愧为惹是生非的典范,比我果断多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大步朝隔壁的雅间走去,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上。

掀开厚重的布帘子,只见一副玄色身影稳坐如钟摆,身形虽是笔直的,却也显得恣意舒展,只这一副背影,便有种令人折服的贵气,我脑门子忽的灵光,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何方神圣的大驾。

可我到底没去阻止陈画桥,倚着栏杆由着她上去同那人理论,想看看那人的反应。

顾且行转身的时候,神情上有些不悦,与正面迎上去的陈画桥同时愣了一瞬,随后便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陈画桥傻了眼,“太……”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捏着嗓子甜甜唤了声:“顾大哥。”

我不禁抖了抖身子,那边一个秦大哥,这头一个顾大哥,她这大哥可够多的。

顾且行没什么好脸色,抬眉扫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大约是对我和陈画桥聚在一处,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对这些琐事毕竟没什么兴趣,面无表情地问:“菜是你们要的?”

我冲他敷衍一笑,左右没发现顾且行身边的影卫,猜他是在此处等人,便也不好打扰。可陈画桥平日里同顾且行亲近无门,好不容易在宫外撞见一次,便是死皮赖脸地缠上,笑眯眯地说:“对啊,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凑成一桌?”

顾且行再看我一眼,唇边骤然浮起一丝冷笑,其面上的冰冷和陈画桥的热情对比鲜明,仿佛不屑似的,他冷冷道:“出去!”

我想顾且行这种冰山一般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度是天生的,每每他发号施令的时候,便有种令人忍不住去服从的魔力。陈画桥面上的笑容僵住,手里搅着丝帕,亦不敢多说半句话,小心退了出来。

我们回到自己的雅间,陈画桥便忽然对我殷勤起来,左夹一筷子菜,又碰一下杯,绕了许多个弯子,才叫我弄明白,她这是在打听顾且行的喜好。

依照顾且行滴水不漏的性子,便是他贴身服侍的都不一定清楚他的喜好,那是一种身为王者的警惕,任何足有可能成为软肋的东西,若是不能妥帖收藏,必然会亲手毁掉。他没有喜好,并非天性所致,而是宿命使然。

我和顾且行不对付,陈画桥必也知道,那么她便也清楚,我和顾且行年幼时经常为抢东西打架,她所打听的,便是我们争抢的内容。大约从其中,可以摸出些门道来吧。

我好心好意地劝她莫要浪费心机,顾且行所爱无非政治权术,你若是真心想讨他喜欢,回家多读些书长些学识远见,比挖空心思地送礼物好用多了。陈画桥觉得我是故意不肯向她透露,“哼”一声之后,便又不理我了。

我便同秦子洛碰杯饮酒,幸而他言谈间并没有刻意提到容祈,也没有要帮他说好话的意思,我便觉得秦子洛是个公正的人,我不会因为讨厌容祈,而连带着讨厌他。

不久小二端上来三道大菜,盘子顶上用盖子罩着,掀开盖子一角,一股香热铺面,勾得我食指大动。

我吞了口口水,挥挥手打发了准备报菜名的小二下去,大大方方掀了盖子。

陈画桥也被那香气熏得失了端庄,举起筷子夹了片肉放进口中,我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好吃么?”

约莫是被烫到了嘴皮,陈画桥顿了顿,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又夹了一片放到秦子洛盘中,热情道:“秦大哥,你也尝尝。”

秦子洛干笑着与我对视一眼,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回道:“我口淡,吃不习惯,你吃,你吃。”

陈画桥也不客气了,左右开弓吃起来,我暗笑着夹了快豆腐,眯起眼睛欣赏陈画桥得体的吃相。

我同秦子洛半壶酒下了肚,他面上微红,连连赞我好酒量。其实我也没多好的酒量,无非是喝一杯同喝一壶没有太大的差别,可以强装稳重罢了。陈画桥偷偷打了个饱嗝,我笑眯眯地问她:“这蛇羹味道如何?”

“蛇?”陈画桥看着面前的残羹,瞪了瞪眼睛,“你说这是蛇……蛇肉?”

“这可是从南疆深泥潭中抓的蛇,很是珍奇呢。”我笑着讲述那食材的来历,看着陈画桥的脸渐渐绿下去,又道:“听闻许多人为了捕这污泥蛇,陷进泥潭里出不来,这些蛇便以腐尸为食,因而味道尤其独特。”

陈画桥手里的筷子便掉了下去,抓着帕子捂在唇边,一副作呕的表情。我又抬手指了指另一只盘子,继续讲解道:“还有这个,生长在茅厕里的皱皮蛙,哈哈,我看你吃了不少嘛。还有这些米粒似的……”

陈画桥扭头开始呕吐,我呷一口酒,将身子朝一旁挪了挪,心里说不尽的畅快。陈画桥吐得身子都快虚脱了,我便招呼了她家丫鬟将她送出去,特特吩咐莫要忘了结账,临走时陈画桥咬牙切齿地恐吓我: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我因捉弄了陈画桥而心情大好,晃了晃倒空了的酒壶,同秦子洛道:“这地方叫她吐得也呆不下去,咱们便也散了吧,来日再一较高低。”

秦子洛撇撇嘴,主动站起来道了声“告辞”,大步走到门边时,抬手在描红面上刮了一下,嬉皮笑脸地扬了扬下巴。描红被调戏得红了脸,无声地低下头去。

秦子洛走了以后,我便想起了在隔壁的顾且行,不知出于怎么个心思,想着当去探他一眼,哪怕是打声招呼说句“小妹先走,哥哥慢用”。

可我撩开帘子的时候,依旧见着顾且行一个人坐在那里,似乎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来过。顾且行听到动静,转身见到是我,面上略略闪过失望的神色。我心里琢磨着,究竟什么人敢劳烦顾且行如此等待,又或者说,是什么人能值得顾且行如此有耐心,莫不是哪家姑娘?

顾且行两颊微红隐隐有些醉色,而此刻看着我的目光也不如往日严厉,他清了清嗓子,一动不动地对我道:“你过来一下。”

我眨眨眼睛,老实巴交地走过去,听他低声吩咐:“你去看看角落里那些影卫现在如何了。”

我点点头,掀开帘子看一眼,折身同他道:“全趴下了。”

顾且行管教手下向来严厉,他的影卫自然都是素质拔尖儿的影卫,就算顾且行在里头醉生梦死,他们也不可能偷酒将自己醉趴下,我隐约觉察出有些不对头。而再看看百里香居的大堂,楼下人声依旧鼎沸,可这楼上却莫名地十分冷清。

顾且行想了想,终是摆摆手道:“你先走吧。”

我看他摆手的动作也不甚稳便,仿佛是没有力气一般,便站在原处细细打量他,禁不住多嘴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人?”

顾且行睨我一眼,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厉色,他道:“让你走就走,我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过问!”

我悻悻地点了点头,抬脚朝雅间外走,顺便又看了眼趴在角落里的影卫,和楼上那些默不作声在吃饭的人,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些稀松落座的客人,都是年岁相仿的青年壮汉,衣着的品味材质大抵相同,并不能分出个三教九流,倒像是一伙人。

可他们分明又装作互不相识,其中还有人不时将目光扫在我身上,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这莫不是在等我快些离去,那我离去之后呢?

我忽然快步退回雅间,吩咐吟风在门口小心守着,正色对顾且行道:“外头那些都是你的人?”

“不是。”他淡淡地回答,而后抬眼看着我,敛目道:“我中毒了。”(未完待续)

且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且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