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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桃杏犹解嫁东风(一)

这也许是顾且行此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他不该让他们进来,我们和太后周旋周旋,兴许我今日还是喝不下这毒酒,总归顾且行不肯,太后至多是玩个以死相逼的把戏罢了。

而容祈的到来,意味着我和顾且行再也没戏了。

他还是不了解我,想不到我在此刻会作出如此荒唐的决定。生命在于折腾,我比他想象中更能折腾。

我只是没想到甘霖皇叔会来,也许是被容祈请过来帮忙的,毕竟仅凭他一道迎娶我的圣旨,并不足以保下的我的性命。而甘霖皇叔的敏感身份,会让太后和顾且行畏惧。

我知道顾且行挺尊重甘霖皇叔的,他曾经告诉我,那次他带着我去醉影楼时,甄心将他带到甘霖皇叔面前。甘霖皇叔二话不说先把这个后生修理了一通,意在责怪他好大的胆子,连叔叔他的底细都敢查。

那时候顾且行还不信任甘霖皇叔,总担心他会凭那特殊的身份去抢自己盯准了的皇位,而后来发生了一桩桩事情,也是直到父皇驾崩,顾且行登基当了皇帝,才确定甘霖皇叔对那皇位真的不感兴趣,所做一切都是在尽力辅佐他罢了。

当然甘霖皇叔私下也没少帮顾且行添乱,以及看着我和容祈等人跟顾且行作对,甘霖皇叔都没有要插手过问的意思,大约是遵照父皇的意思,给这个尚且不够成熟的皇帝制造些困难,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我不知道容祈是怎么说服甘霖皇叔今天过来帮忙的,又或者他今日出现有别的目的,我只是像个局外人一样跪在事件的中心位置,等着他们商量好了给我个结果。

其实甘霖皇叔这人表面看着随和,内里挺清傲的,我从来没见他对父皇或者顾且行行过君臣之礼,所以今日见了太后,他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我不清楚太后对甘霖皇叔的身份知道多少,反正看见皇叔这么傲慢,她当时便不悦了,“大胆贱民,见了哀家和皇上,竟不行礼!”

甘霖皇叔度量大,不跟老太婆计较,不急不缓地回答道:“草民受先皇首准,除天地高堂以外,任何人不需跪拜。”

哎,若是当年先皇将儿子接回来,册了太子,那后面也没父皇、顾且行和太后什么事了。想来要是甘霖皇叔来做这个皇帝,应该能干的比顾且行好。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脾气又臭。

太后敛起不悦的表情,不再多说什么,顾且行开口道:“靖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容祈撩了袍子往我身旁一跪,双手托起手中的圣旨,“微臣奉先皇遗旨,特来迎娶且歌长公主。”

顾且行表情登时就变了,目光转向我,而我垂下眼睛再也不愿与他对视,我怕看见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怕他生气。可这气他还是得生,他约莫看出来这事我是和容祈串通好了,昨天我要见容祈,为的就是这个。

顾且行不说话,大约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但仅凭这道圣旨真的不足以抹去太后扣在我头上的罪名。我不知道容祈下一步的打算,只垂着眼睛,等待这帮人集体宣判我的命运。

“靖王这道圣旨来的迟了,方才皇上已经定了长公主的死罪,若是靖王不嫌弃,尸首和牌位倒是可以拿去。”太后开口,算是帮顾且行解了围,我偷偷抬眼看向他们,对上顾且行瞪着我的目光,他实在太愤怒了,他一定觉得我背叛了他。

可这是他自己选的啊,就像当初容祈给我选择一样,不离开这个地方,是非恩怨永远都不会结束的。

我再度垂下眼睛,瞟到容祈嘴角的笑意,仍是一副了如指掌势在必得的模样。

而接下来说话的却是甘霖皇叔,他道:“草民奉诏为先皇诊病,期间长公主悉心照料并无疏漏,依草民之见,先皇当时龙体虚乏,本已无力回天,下毒之说纯属子虚乌有。太后借先皇之死处置长公主,未免有徇私枉法的嫌疑。”

“大胆!”太后抬手指向甘霖皇叔,“你敢污蔑哀家!”

甘霖皇叔自是淡然超脱得很,带着丝嘲讽道:“太后莫不是想连草民一起治罪?想必太后必也知道清君策的事情,若非时日无多,先皇自不会轻易请出此令,草民承蒙先皇倚重,与长公主各持一份清君策,有这清君策为保,本就算得先皇之令,若非清君已出,任何人不得谋其性命。”

太后冷哼,“清君策一说,实属无稽之谈,先生若是有,不妨拿出来看看。”

“此物事关重大,若非今上有违君王之道,自不可轻易请出。”甘霖皇叔道。

“哼,哀家看你是根本就没有!”

“太后如何知道草民没有,莫非是在太后手中?”

“你!”太后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扶着软榻的扶手沉沉喘气,但我看她那个表情,其实也没有多痛苦的样子,倒更像是在演戏。难不成让甘霖皇叔说中了,抓了甄心诓走皇叔清君策的幕后主谋,正是太后?

“草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告辞。”甘霖皇叔两手在胸前一拖,行了个江湖上寻常的别礼,转身大步离去。

顾且行还是瞪着我,容祈仍旧端着圣旨耐心等待。太后捋顺了气,大约在这片刻功夫里已经想明白了甘霖皇叔的来意,这纯粹是来吓唬她,要是再敢仰着太后的身份徇私枉法,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顾且行动不了她,可不代表甘霖皇叔当真会怕了她。如果当初抓甄心真的是太后指使人干的,那她和甘霖皇叔这个梁子早就算结下了。

太后说身子不舒服,由人搀着回宫里休息了,临走前看了我一眼,对顾且行说:“既是先皇的旨意,皇儿自当允下。择期完婚吧。”

之后我们三人便这么僵持着,顾且行一脸平静,像个雕塑似的。殿里的气氛挺凝重,在场的几个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我夹在这两个言说爱我的男子中间,忽然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如果他们不在乎我,我是不是还能像三年前那样胡天胡帝地混我的日子。

殿外忽然有侍卫来报,边关战事再度吃紧,贺拔胤之卷土重来,此次兵马人数是先前数倍之多,且其中包含传闻被漠北坑杀的上万俘虏。

“龙效呢?”顾且行淡淡地问,声音听着很疲惫,龙效是他现在最倚重的一名将首,自他从边关回来以后,便是那位将军在把守无雁城。

“龙将军率三万兵马浴血奋战,不幸被敌军流剑所伤。”侍卫回答。

顾且行手撑着扶手揉了揉眉心,沉沉出了口长气后,忽然挥手打翻了一侧桌案上的茶盏,那茶盖刚好朝我这方向飞过来,容祈眼疾手快地出手接住,对顾且行道:“皇上稍安勿躁。”

顾且行一拍桌子站起来,瞪眼怒道:“还想让朕怎么样!容祈,你问问秦子洛他到底想干什么,漠北攻进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许是动怒动大发了,顾且行忽然用手掌按住肩下的位置,面露痛苦的颜色。

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将他扶住,适才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我一直没有问,顾且行是怎么突然回来的,原来当时漠北撤退,顾且行听了容祈的话没有追,但是当夜顾且行居住的营帐突遭大火袭击,他在保护下跑出来,又受到他方埋伏,前胸中了一箭,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才保下命来。

而后影卫和夜枭连日将他送回皇城,边关却有人伪造圣令,继续追击贺拔胤之,并故意放出顾且行仍在军队的假消息。

这个伪造,是容祈也没有想到的,大约现在秦子洛对他的信任,也不再绝对了。

可容祈,始终是唯一能和秦子洛对话的人,而且他掌握大量秦子洛造反的信息,关于边关和朝堂,以及他有操纵天下柴米生计的实力。所以顾且行才这么窝窝囊囊的受制于他。

顾且行太生气了,他将我推开,重新坐回榻上,掩去面上的苦色,在肩下重重捏了一把。

可能是伤口挣裂了。而他回来这两天,一直装得很好,连我都没有发现。

我跌坐在一旁,撞上软榻的棱角,紧张地看着顾且行。

“滚,都给朕滚出去!”

传话的侍卫和殿里的宫人灰溜溜地跑了,容祈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拖着我往殿外走。

“干什么!”顾且行抬眼瞪着容祈,一脸的不悦。

我从容祈手里把圣旨拿过来,转身朝顾且行走过去,我跪在他身侧,轻轻铺平他的袍摆,我柔柔地说:“别生气了。”

顾且行俯首看着我,又看到我手中的皇帛,他将圣旨夺过去,一把甩在几步外容祈的脚边,而后将我从地上拎起来,微微发红的眼眸,他问我:“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们要的偏偏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可确确实实偏偏是我,这又能怎么样呢。某个瞬间我觉得,这就是容祈给顾且行设的局,又或者是秦子洛在帮容祈的忙,逼得正是顾且行放手准我出嫁。那他们为了我,可真算用心良苦了。

他抓得我手腕很疼,我微笑着看他,微笑着吐出最无情的四个字,“江山为重。”

这不就是顾且行么,在他心里江山和皇位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过是胜利的附属品罢了,可是世间没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天长地久,他不肯为我牺牲,便只能牺牲掉我了。

“你想好了?”他似乎是在对我笑,自嘲般的笑。

我笑得很甜,这不是场生离死别,不用搞得苦兮兮的,我劝他说:“不过是嫁个人罢了,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你忘了?”

我又开始骗他了,现在这个嫁人和我当初与他设想的已经不一样了,这次我是有去无回的。但他脾气不好,又受了伤,还被那么多人合伙欺负着,我心疼他,只能先哄着他。

“呵……”他看着我冷笑,抬手抚我的眉眼,他说:“好,你嫁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嫌弃你。”

我想起三年前他抢婚的时候,就我们两个在荒郊野岭,他把我推进轿子里,他笑话我,他说:“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嫌弃!”

那时候我多么地恨他啊,可是现在想想,却美好得一塌糊涂。其实老天爷给过我们很多次机会,是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忘却了夜长梦多。

我掉了两行眼泪,眼泪落在顾且行擒住我的手背上,撑起笑颜说:“谢皇兄成全。”

顾且行松了手,闭上眼睛把头转到一边,他道:“容祈,漠北几时会退兵?”

“待公主婚讯传至漠北,大约就退兵了。”容祈很从容地回答。

“朕要最准确的答复,几时退兵,还需多少时日可将漠北夷为平地,朝中倒戈的大臣以谁为首,从何处开始收网!”

“一切,等公主出嫁以后,自有分晓。微臣只希望这一次,公主可以平安出嫁,不必再发生当初那般乌龙。”这是容祈的回答。

顾且行曾经说过,如果容祈把着圣旨不放手,要么他就抢回圣旨,要么他就再抢一次新娘。可惜这一局,他终于还是输了。输在大意,输在时间,容祈和秦子洛,为了这一天,从出生就开始准备,准备了这么多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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