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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当时共我赏花人(七)

对我的抱怨,描红只是苦笑,我亦是个女子,能理解她对那感情的不舍,尤其是那传说中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那头轻飘飘负她一次,她就能放下的,描红不是那么刚烈的女子。

她衷心为我多年,我亦想要帮她一把。我思来想去,今日那男子说家中已经不会再干涉自己的婚姻,不代表描红这么光溜溜地嫁过去就能过上好日子,万一婆家欺负她怎么办。好歹她在我这公主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我当为她撑个腰。

并且,我其实是不舍得描红的。记得她曾说过,那男子也是想要考取功名的,只是有家中的事务牵绊着,这理想才搁下了。既然那男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想应不是个草包,不若在皇城里给他弄个差事,令他举家迁到皇城里来,再让描红嫁过去,我时时还能见着她,而且他们全家凭着描红的关系飞了这枝头,往后必要善待于她。

这算盘打明白了,我便主动去找了顾且行,请他在宫里宫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闲差空下一桩。顾且行自然要追问我事情的缘由,我便将描红的事情一一道明了。

顾且行想了想,眉心越皱越紧,我觉得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这么犹犹豫豫显得小家子气了。

顾且行却道:“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么?”

“怎么说?”我问道。

他道:“我一直觉得那描红有些不同寻常,她的身世我曾派人去她故乡复州查过,确实查到有个做书画生意的叶姓大户,这叶氏一族家道中落,却是因一场文字风波,说来也是**佞所害,这其中父皇亦有些过错。而当时与叶家生意有所往来的人,大多被牵连入狱,便是无甚关联的,为了避忌也都举家迁往别处,曾在当地盛极一时的叶氏从此再无人提及。她这位情郎,又是由何而来?”

顾且行早就把我身边的人都查了个遍,按照描红自己的叙述,她那家底虽然不够干净,起码是没什么出入的。只是今日我忽然把情郎的事情说出来,适才有些对不上了。

“你没有记错?”我问道。

顾且行找人去将两年前他彻查娇华殿宫人的册子搬来,找到属于描红的那一册,与他所记的并无出入。

我也忽然想起个可疑之处,素来情人之间的信件多被作为信物仔细珍藏,如描红这般两地相隔者,更是唯一的念想,我却从未见过描红多翻那些信件一次,通常看过之后便再也不见了,难道真是信中有什么暗示,她看过以后就毁掉了?

或许我们只是被算计的多了,戒心重了点,忍不住去编排旁人的是非,我觉得这些推断毫无依据,私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的。

描红正在殿外候着我,她也不知道我今日来找顾且行是为什么事,我本是想事成之后给她个惊喜而已。趁着描红不在,顾且行命暗兵马上去趟娇华殿,看看还能不能将那封信找到。

半个时辰之后,暗兵呈上了从描红房中搜出的信件,信中所书内容与描红告诉我的一致,亦没有什么隐晦暗寓之词,乃至顾且行还私下传了破解暗语的高手过来,亦无所发现。

我心里适才松了口气,若是我们多心了最好。如果连描红都不能信,我还能相信谁呢。

而那被临时传来的暗语高手却又问了句:“皇上说这封信是从何处寄来?”

“江南,复州城。”

那人摇摇头,道:“若是如此,便确然有些蹊跷了。复州一带湿气较重,木材质地紧密,所造出的纸张质地比北方更为光滑,这其中差别寻常人并不易察觉。但依属下之见,这张纸质地略显粗糙,并非产自江南的纸坊。”

“会不会是从别处买去的?”我急忙问道。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那人回答。

顾且行忽然插话道:“既是生意人,便懂得就地取材的道理,江南的纸质本就比其它地方更好,且当地购进价格便宜,又何必大费周折跑到别处购买?”

没错,对生意人我也算有些了解,如那容祈,即便家财万贯,也从不铺张浪费一分,钱都是省出来的,生意人最明白这个道理。

顾且行打发了那属下出去,又派人将信件送回原处,垂首思量片刻,若方才推断不错,也就是说这封信并非从江南递送而来,而是在偏北方一代,更有可能就是皇城。那么描红的情郎之说,便是个谎言,她对我编造这谎言,应该不是怕我扣着她不准出宫,而另有其它的目的。

再说那些过去的已经找不到的书信,兴许其中确然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有些不能接受现实,描红跟在我身边数个年头,谨言慎行体贴照顾,我每每落难犯险,她不离不弃,几次三番愿代我去死,那些流过的眼泪紧张的言行,不应该都是假的。

“我且问你,父皇究竟是不是给了一份清君策于你?”顾且行正色道。

我抬眸望他一眼,“是。”我说。

顾且行隐隐抽动唇角,“那便说得过去了,想必母后如此为难于你也是为了它。果真是个烫手的山芋,父皇如此信任与你,连我都觉得有些意外了。”

我冲他撇撇嘴,单听听“清君策”这几个字,就知道此物正是架在顾且行脖子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子,而那持刀子的人却是我。撇开甘霖皇叔那份清君策已经不知所踪不说,便是两份清君策仍旧安好,我觉得基本上这把刀子也没什么出鞘的机会。

顾且行这个皇帝做得,还算不错。

“既然是父皇交给你的东西,始终是要你自己好生保管,至于描红,是先抓起来呢,还是……”顾且行看着我道。

“留下。”我回答,“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或许她背后的人就快现身了。”

顾且行心里应是和我想的一样,对我点头道:“我会增派人手在你身边,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更不放心的,是描红。我留下她不单单是想钓出她背后可能存在的人,而是想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若是她留在我身边始终没有不妥的行为,我仍会像往常一般待她如姐妹,我仍希望一切只是我和顾且行想多了。

而为了清君侧,我亦不得不防。独自在房中时,我将暗格中的清君策找出来,打开看过其中并无不妥,我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盒子将那半块玉玦和金印收起来,又找出两样类似的东西放进去,重新摆回暗格里。

后来我特特将描红招到眼前来,我问她关于那情郎和婚事的想法,若是她想要出宫我是不会阻拦的。

描红急忙跪下道:“奴婢不舍得公主。”

我轻笑,“起来,你在我身边多年,我也舍不得你啊。我倒是想了个法子,皇兄也同意了。”

她抬头看着我,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闪烁不安。

我道:“皇上在皇城为你那情郎空了个差缺,先前你也曾说,他有要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的心愿,今次方好可成全了他。至于你,既然是从我身边走出去的,若是空着手嫁出去,倒显得我这做公主的寒酸。嫁妆的事情你亦不必担心,只是便有千金尚不足以传你我姐妹之情,我打算在你成婚之日,请皇上授你三品淑人的封号,如此也算光耀了你们叶家的门楣。”

“公主的意思是……”

描红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走过去笑着拉她的手,说道:“傻丫头,还不快给你那位情郎去封书信,叫他即日启程来都戍职,难道还要皇上亲自下旨召他不成?这面子他怕是受不起的。”

“公主,奴婢……”

“怎么?”

描红摇摇头,明明是在笑却看得出来挺不情愿的,她跪下,伏首道:“奴婢谢公主恩典。”

甘霖皇叔临走时,曾给顾且行留下些可抗毒的解药,以备不时之用,如今这不时便已经到了。

陈画桥尚未出月子,白日我带着描红往心鸾殿钻,陈画桥这个母亲倒是极称职的,总喜欢把小皇子抱到殿里来,自己时时看着。我想她也是怕了,宫中机关诡谲,吃不准一个不眨眼就遭了暗算。而宫里的孩子不好生养,其中原因我们也都明白。

遥想当年陈画桥小产,那其中也有我一些过错,若不是我跑到顾且行面前说了些讽刺的话,他也不会下狠心谋害了自己的骨肉。自然我当时吓唬陈画桥那套“立子杀母”的言论,也不是半点可能性都没有,毕竟当时陈岚权势滔天,是该有些防范。

如今陈岚辞官已经两年多,他儿子陈达在那个位置上坐得还算稳当,大事小情并无差错,虽也没什么漂亮的政绩,当个摆设足够了。陈画桥性情收敛至斯,也算担得起皇后这项职能。

时常看着璨儿,亦能安抚些我当初的愧疚。

他总是对我笑,绵绵的手掌将我的手指圈起来,每当感受到那份小小的力量,我就觉得很神奇。在陈画桥的鼓励下,我终于敢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看他安睡,他是我眼中,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人,白纸一样的。

我很快便爱上他,当真如亲人一般的感觉。面对他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事情,全身心地扮演一位姑姑,他的长辈。

夜里,我服下抵抗毒物的药丸,为的还是防着有人潜入房中打清君策的主意。

而描红,终于还是动手了。

那天她取走清君策的时候,我就躺在床上看她,临睡前她照往常的规矩给我端来一盏安神茶,我当着她的面把茶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瞟到她静静垂下的眼神。

我想她也是两难的,毕竟我们相处多年,总归是有感情的。然有的人,真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站在不同的派别,我们尽力融合,也摆脱不掉宿命系在腰间的拉扯。

描红带着那份假的清君策离开之后,我亦跟着下了床,摸出藏在床下的衣衫,着了夜行衣跟上去。可以确定的是,描红确实从未习过武,所以有两下三脚猫在身上的我,要跟踪她还是很容易的。

她带着我的出宫腰牌,大大方方地出了皇宫,我亦跟着走出去,有顾且行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兵开路,守门的侍卫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不曾阻拦与我。

这些暗兵此刻都是听我调遣的,我不准他们上去抓描红,自然也是为了跟着她,找到她幕后的主使所在。而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幕后操纵描红的人,很有可能跟容祈和秦子洛有关。

不觉想起当日秦子洛被拘天牢,三妹妹拓走我的令牌放了秦子洛的事情。那令牌自然不是三妹妹亲自来偷的,而娇华殿当晚并没有外人进入,想是内部有人里应外合。当时顾且行抓了所有的宫人严刑拷问,也没拷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看来,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描红了。

描红啊描红,你可曾想过,若你不拓走令牌,秦子洛被关在天牢一天,三妹妹断也不会寻死。在你心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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