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满脸不屑地走着，成三爷却侧身对我们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我们赶紧猫下腰，我第一次参与打猎，本能地反应过激，既兴奋又紧张，心脏砰砰跳，大气也不敢出。
成三爷取下背上的鸟铳，猫着腰东躲西藏走出了十来步，就在一棵大云杉背后停住，轻缓平稳地举起鸟铳，“轰”的一声，吓得我一颤，随即在天空盘旋的飞飞俯冲直下没入林中，成三爷收回鸟铳向前跑去，我跟启明见状也起身跟了过去。
跑近一看，雪白的地上一滩刺眼的鲜红，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已经瘫软在地没了气息，成三爷捡起来装进启明提的布囊子里，这时飞飞也回来了，两爪分别抓着一只活奔乱跳的野兔。飞飞并没有下死手，只是用爪子钳住了兔子，落下地时那两只兔子就被它的大爪活生生地按进了雪里，看着也是可怜。成三爷照样揪起来丢进布囊子，又取出那只死兔用尖刀割破毛皮取下一大块肉喂了飞飞。
“飞飞好样的！”我隔着五步远喊道。
没成想飞飞听见我的声音，咽下兔肉，屁颠屁颠向我走来，我身体不自觉向后退去，启明却伸手拉住我说没事。等它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相比而言我比它还是高那么一截，大概由于身高优势，心里也没那么惧怕了，而且此时它的眼神较之前温和了不少，它低头用喙轻轻地啄我的手，启明说这是在问我要吃的，可是我身上没有啥吃的，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从兜里掏出我没啃完的面馍馍送到它嘴边，它用喙细细啄了两下就偏头以一副“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盯着我，圆溜溜的双眼装满了不可思议，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安抚它，只得壮起胆子拍了拍它厚实的背，说：“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肉吃。”它听了话便双翅一展飞上了天，留下我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小声对启明说：“这飞飞是不是母的啊，翻脸比翻书还快。”启明噗嗤一笑答道：“你猜错了，飞飞是大帅哥！”我呃了一声，心想这飞飞昨天还对我无比憎恨，今天居然对我改观了，看来有机会得多夸夸它，说不定还能跟它好好相处，仇人变良友。
成三爷填好了枪，我们又继续前行。这样的打猎手段真是绝了，人在下面用枪猎杀，飞飞在天上观察情况随时围追堵截，这些可怜的小野兔根本没地方可跑，狡兔三窟也奈何不得，几次下来，布囊子已经装满了，三只死的，四只活的。
“这么高明的手段怕是山里的兔子都要被猎绝种了。”我对成三爷说。
不等成三爷回答，启明就说：“我爷爷打猎是有计划的，从来不贪，这次是你们来了想给你们加餐多猎了些，平时最多也就两三只。”
我说：“得，感情是我们爷孙俩害了这些可怜的兔子，不过两三只怎么够，飞飞一顿就吃完了吧？”
启明说：“飞飞也就偶尔喂喂，它自己会去猎，想吃什么猎什么。”
我说：“帮你爷爷打猎还吃不饱干嘛还跟着你爷爷啊？怕不是傻的吧？”
这时飞飞又落下来跑去成三爷那儿要吃的了，我以为它听到我说它傻，让我又虚惊一场。
“飞飞小时候被它母亲抛弃了，是我捡回来养的，当时毛还没长齐就跟普通成年鹰一般大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种，只是顺手救一命，喂养它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想着长大了自然是要放生的，可是这小东西还没学会飞的时候就知道报答人了，时常跑出去捡些干树枝回来，等到会飞了时不时地叼一些野兔狍子什么的，有时候还有大岩鼠，日子一晃它也就长大了，如今跟着我都快四年了，感情不是一般深。”成三爷说完宠爱地拂了拂飞飞的羽毛，我一步步凑过去也想摸摸，成三爷往我手里塞了一坨生肉，我用生肉喂了它才小心地将手伸了过去，见它没有反应便抚弄起它的羽毛，要说手感么……就像是碰到一层又硬又滑的铠甲，羽毛根根分明又相互交错，既防风挡雨又保暖，好看又实用。
飞飞大概是被我摸得身上痒了，半展翅膀抖了两抖又飞上了天，成三爷吆喝我们回程，这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没想到这打一次猎就得大半天，回程还要两个多小时，走得慢了天黑都还到不了家。我这一天啃的都是面馍馍，肚子里是一点油水都没有，只得望着那布囊子咽口水。
走到一半，风突然大了起来，小雪花变成大雪花，洋洋洒洒从天而降，都说小雪适合打猎，大雪么，就适合在家暖炕，这会儿大雪倒是来了，离屋里的炕还有些距离咧！成三爷怕雪下得更大，天黑到不了家会有危险，便叫我们加快了脚步，飞飞也离地面近了些，启明说是为了方便保护我们。
成三爷开口道：“之前有次夜晚在半途遇见两只雪狼，要不是有飞飞同路，估计人早就搭进去了。”我说不是有枪嘛，他说：“晚上遇上狼有枪可不好使，遇到一两匹狼那都是探路找猎物的，枪声一响怕是引来狼群，而且这枪是老式的火药鸟铳，打一发还需要时间填弹，根本来不及。唉，飞飞右爪的飞趾就是那时候为了救我被雪狼咬掉的。”
“飞趾？一般的禽类不是只有四个脚趾头吗？”我不解道。
启明说：“所以飞飞不是一般的飞禽啊，除了爪子上的四趾外，在后趾往上一寸的地方还长有一趾，趾头细而短，但是趾甲却很长，弯弯的像弦月，就是飞趾咯。”
听得此言，我对飞飞看法更是不同了，飞飞虽是禽兽却忠心护主，我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而后无言只顾赶路，走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启明帮我拍掉帽子上的雪就进屋烧火做饭。
我进屋看到爷爷正从炕上起身下来，炕上摆的都是成三爷往日里看的书，稀稀落落摆了十来本，竟然天文地理，玄学八卦都有，看来成三爷也是涉猎广泛，柜头还有一些考古学、瓷器鉴赏的书籍大概是启明的。
走了这一路腰酸背疼，但还是值得，惊险又刺激，猎物也不少，之前的郁结心情也一扫而空。我脱下大棉袄才发现头疼脑热的症状居然轻了许多，爷爷说是睡热炕头加上今天长途跋涉出了汗把体内的寒气驱散了，我心里又添了几分喜悦，不过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