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秦琼占领铜峰后，听碰星月说，以前义和团曾经使用过土炮，大的叫“榆木喷”，小的叫“九节雷”“大抬杆”，威力巨大，那年义和团攻打沘水县城，曾经用土炮轰开城墙，攻进去，杀了贪官和外国传教士。为了防备其他山寨攻击，赛秦琼让碰星月也造几门土炮，碰星月说不会，但他听人说当年的老炮手还活着，赛秦琼就让他去找老炮手。经过多方打听，碰星月找到了那位炮手，老炮手姓代，隐居在白茅垛深处。代炮手说，当年的土炮还保存着，义和团被镇压下去之前，他带领人把土炮用牲口槽扣着埋了起来，以备日后重新起事，谁知道再也没派上用场。代炮手带领碰星月把土炮挖出来，揭开牲口槽一看，外面的榆木沤烂了，里面的生铁炮筒好好的。土炮拉回来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上一天门，修复好，还放了几炮。后来，铜峰的势力越来越大，没有哪个山寨敢攻击，土炮没派上用场，慢慢被茂密的树丛掩盖了，很多人不知道山寨里还有土炮。
几天前，赛秦琼让人把土炮运到山下，又让碰星月去把代炮手找来，让他帮助修复土炮，造炮子。闹义和团员的时候，碰星月和代炮手还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晃眼四十年多年过去了，西洋人走了，又来了更凶残的东洋人，碰星月和代炮手决心舍出老命，大干一场土炮修好了，装上炮药，对着山崖轰过去，响声震天，哗啦啦落下一堆碎石，大伙惊得目瞪口呆，围着榆木喷议论纷纷，可惜只有两门榆木喷，要是再弄几门就好了。这几天不巡夜，碰星月带领大伙造炮子，日夜不停，能多造一些就多造一些，到时候多喂赖毛一些好吃的。榆木喷的胃口很大，一次能吞下两升火药，青子洞里贮存有火药，又去买了不少，最头疼的是炮弹，铁蛋买不来，就找了许多铁匠，化铁水铸铁蛋，另外又找来一群石匠，把石头凿成圆球代替铁蛋。
赤火柱地动山摇听见炮声，带领青子洞的弟兄过来，围着榆木喷转了几圈，摸摸炮口，摸摸底座，爱不释手。他掌管青子洞，对武器有股难以割舍的偏爱，见榆木喷威力巨大，他十分惊喜，但看到水香院的弟兄忙忙碌碌，青子洞的弟兄插不上手，心里酸溜溜的。青子洞小头目董光察觉到了赤火柱的心思，悄声问，是不是想打榆木喷？地动山摇瞄一眼董光，“你小子是我肚里的虫吗？”
“看你舍不得离开，就知道你喜欢。”董光狡黠地笑笑。
“光喜欢有啥用哩？大架子让碰星月带领人马打土炮，咱们干着急，伸不上手。”
“咋伸不上手？想办法呀。”
“有啥办法？”
“你在山寨里是赤火柱，赤火柱专管武器，咋调配，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是大架子已经让碰星月管了，我咋插手？”
“你管山寨里武器，榆木喷是武器，你管榆木喷名正言顺。”
地动山摇听这话有理，带领青子洞的弟兄找碰星月。碰星月和水香院的弟兄们不干了，你们打大炮，我们干啥？看你们打赖毛过瘾，我们还不急死啊？有本事你们也弄两门呀。双方吵吵嚷嚷，争执不下，互相对骂，有人动了手脚，吃亏的堂将不甘心，抽出枪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碰星月制止住了，双方僵持着，都不敢动。听说两方要打起来，赛秦琼匆忙带领青天柱来到山下，弄清了原因，哈哈大笑，劝解说：“弟兄们都想打大炮，打死更多的赖毛，心情可以理解，不过，碰星月和这位代老前辈对大炮熟悉，就让碰星月带领水香院的人打吧。”地动山摇满不服气，“大架子，你说的不在理，先前弄回来的青子都交到青子洞，这回为啥不交哩？”赛秦琼说：“以前都是小家伙，这回是大家伙，不一样哩。”
“咋不一样？大抬杆、榆木喷、九节雷算不算青子？”
“是青子，可这回不一样啊。”
“是青子就得交到青子洞。”
“就是交到青子洞，也不一定让你们用呀。”赛秦琼说，青子洞负责保管青子，至于分给谁还得由大架子说了算。
“让不让打我不管，不过按局规，得交到青子洞。”赤火柱据理力争，只要把土炮交到青子洞，你们就不当家了，他和弟兄们霸占着，谁也别想夺走。
赛秦琼溜一眼赤火柱，地动山摇管理青子洞尽心尽力，对各种青子的构造十分熟悉，常常带领弟兄们修理损坏的青子，看到榆木喷恁大威力，肯定眼红，“赤火柱，话是这么说，可是青子洞的人谁打过榆木喷？都不会用吧，我看还是让碰星月带领手下人打，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水香院的弟兄觉得在理，更加得意。地动山摇没理也要辩三分，声音洪亮地说：“谁都不是天生的就会，不会可以学嘛。”
赛秦琼说：“大战在即，哪还有工夫学？还是让碰星月带领水香院的弟兄**，青子洞的弟兄负责运送炮子。”
黑彪走上前，口气坚定地说，就这么定了，不能再闹，谁再闹就是反水！
傍晚，碰星月正在吃晚饭，忽然走过来一位老人，问道：“请问，你们可是铜峰山寨里人？”碰星月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满头白发，后脑勺上绾个发髻，胡须垂胸，身着褐色道袍，脚穿黑色千层底圆口布鞋，扎白布绑腿，背着大布包，斜挎小布包，一副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神态，他惊呆了，“你……”老道见对方惊异地打量自己，也惊异地打量对方。碰星月说：“你是不是姓唐？”老道点点头。碰星月又问：“你是不是唐老道？”老道又点点头。碰星月继续问：“道号霞光道人？”唐老道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唐老道本名唐道成，百姓都叫他唐老道、唐神仙，正儿八经的道号很少有人知道，能知他道号的人，肯定对他非常了解。他盯着对方看了好大会，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看我这记性，老了，不中用了。”
碰星月说：“你肯定想不起来，都四十多年了，你咋会记起来哩？”碰星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霞光道人看，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变成了垂暮老人，记忆中的唐道成与眼前的霞光道人有些像，仔细看又不像，“来来，快坐下，慢慢说。”唐老道更加迷惑不解，把记忆往纵深处延伸，依旧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你是……？”碰星月说：“哦，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四十年前闹义和团的时候，你是副头领，带领义和团攻打沘水县城，你身先士卒，义和团失败后，你逃命在外，风声过后回来住在白茅垛，专心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人称唐神仙，是不是？”唐老道问你是谁，碰星月哈哈一笑，故意卖关子，“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闹义和团的时候你是副头领，声名远扬，如今你医术高明，百姓称颂，谁不知道你唐老道唐神仙？算了，不绕弯子了，直说吧，我叫任康，闹义和团的时候，我是你手下的小小拳民。”
唐老道恍然大悟，弄了半天是义和团的拳民，怪不得四十年前的事说得分毫不差，“你咋流落到这里了？”
“我在铜峰的报号叫碰星月，没有人知道我叫任康，还是叫我碰星月吧。”碰星月想起往事，禁不住伤感，“咳，说起来话长，义和团失败后，我也是东躲西藏，风声过后回去成了家，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有一年和邻居闹争执，邻居去官府告发我当过拳民，官府抓我，我逃了出来，流落到绿林，山寨里就数我年纪大，大名鼎鼎的赛秦琼也很尊重我，唉，这辈子活到这份上，值了。”
“我也听说赛秦琼为人宽厚，在杆子里威望极高，早想拜访他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唐老道手拈胡须说。碰星月接过堂将端过来的一碗茶，恭恭敬敬捧给昔日的副头领，“要说这赛秦琼嘛，说句实在话，比当年咱义和团的何头领还强，打富济贫，除霸安良，绿林好汉称颂，百姓还给他送万民伞，口碑好得很。”唐老道大概是走累了，一口气喝下一碗水，抹把嘴巴接着说：“我听弟子玄静说铜峰正在联络绿林好汉，准备打朗山，这次来就是想为打赖毛出把力。咱们闹义和团就是专门打洋人，西洋人走了，小日本又来了，唉，我老了，不能上战场亲手杀赖毛了，不过我用医术救治伤员，也能为打赖毛出把力。”
碰星月再次打量唐老道，往事浮现在眼前。四十多年前，沘水县外国传教士招纳四乡无赖流氓入教，成为法外之民，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抢掠财物，激起广大百姓极端仇恨。那时候唐头领还是三十岁的年轻人，与他的好朋友也就是后来义和团的何头领组织人马，打出了“扶清灭洋”的旗帜，碰星月和庄子里的年轻人都参加了。义和团率先攻打韩庄天主教堂大院，处死了作恶多端的外国传教士和教徒，焚烧了教堂，大大激发了百姓参加义和团的热情，没多长时间就发展到两万多人，攻下沘水县城没几天，就在清廷援兵的重兵夹击下失败了，拳民四处逃散，何头领为挽救拳民投案自首，英勇就义碰星月让人把代炮手找来，问唐老道认识不认识，唐老道看了半天，没认出来。碰星月说：“他叫代尿苔，是义和团里的神炮手。”唐老道想了许久，开口问：“三炮轰开沘水城墙的是不是你？”代尿苔点点头，连声说是。唐老道一手拉着碰星月，一手拉着代尿苔，意味深长地说：“唉，一晃咱们都老了，要是再年轻三十岁，我还上战场。”六只饱经风霜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许久没有松开。
碰星月感慨地说：“唐头领，打赖毛是年轻人的事，让他们闹去吧，你恁么大年纪就不要参加了。”
唐老道长叹口气，“嗐，我虽已古稀，但听说外国人欺侮咱中国人，心里就来气。我对赖毛的恶行早有耳闻，近来我治了不少被赖毛打伤的百姓，听说铜峰要行义举大事，我背上药包就来了。”义和团失败后，唐老道南逃到湖北，辗转到武当山，拜在八仙庵内秋祖龙门派弟子郭子宾门下为徒，后来离开武当山四处云游，在四川峨眉山学会医术，为百姓治病，行医，在四川湖北小有名气。上年纪后思乡心切，转而回到沘水县白茅垛落脚。白茅垛药材丰富，当地人说：“南坡到北坡，除了白草都是药，白草也能熬药喝”，附近居住着一些世代以挖药为生的人家，唐老道虚心向他们学习，积累了采药治药的经验和医病验方。唐老道在白茅垛住下来后，一面采药一面学习民间医药验方，研制出一种神奇的药，叫“百草膏”，能治病，还能强身健体，调理气血，延年益寿，当群众称赞说，“百草膏入肚，百病全无”。后来，他又研制出专治外伤的“见风好”，疗效极好。他听说打赖毛，心想上不了战场，为好汉治伤也算出力了。
唐老道的弟子玄静插话说：“我师父听说要打东洋人，兴奋得睡不着，天不亮就叫起床……”
唐老道打断玄静的话说：“你小子一出山，比猴子都欢。”
“你不是也一样吗？”
“咱俩是黑李逵别说黑宋江，一样，哈哈。”唐老道爱开玩笑，和弟子时不时斗几句嘴。
“好一个唐神仙，百闻不如一见。”冷不防身后有人答话，碰星月就着灯光看，是赛秦琼和小白鹤，身后还有一位陌生人，与赛秦琼长得很像。赛秦琼接到桂善人的信，当即带着小白鹤就回家了，见了面免不了痛哭一场，回来时，娘让他带上哥哥刘恩贵，他不敢不带，走到山脚下，听见这边说得热闹，就凑过来看看，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唐老道来了。唐老道用惊异的目光打量来人，见他声如洪钟，双目有神，神态沉稳，料想不是一般人物，唐老道准备站起来，赛秦琼抢先跨上两步，按住唐老道，“唐神仙，不必客气，你是铜峰的贵客，小时候我就听说过你的惊天壮举，今天见到你真是缘分。”唐老道转过身望望碰星月问：“这位是……？”碰星月说：“唐头领，他就是铜峰大架子赛秦琼，唐太极的结拜兄弟。”赛秦琼向唐老道施礼，见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板硬朗，动作稳健，不像七十岁的人，不由得暗暗佩服，“唐神仙，我与唐太极是窝鞋底子的兄弟，理应叫你叔，叔，受小侄一拜。”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唐老道伸手阻拦已经晚了，“你挑头把各山寨人马聚集起来打赖毛，为百姓为咱沘水县做了大善事，贫道应该给你施礼才对，你却拜我，不中，唉，我不中用了，打赖毛出不上力，你们还年轻，好好干一场，把赖毛赶出去。”小白鹤也来拜见唐老道，唐老道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差点没认出来。赛秦琼问炮子造的咋样了，碰星月说造了很多，足够两门榆木喷用十天，让唐神仙检查，看看炮子造得咋样。唐老道哈哈笑，说他那两下子早忘光了。说到打赖毛的事，大伙都很兴奋，你一句他一句，滔滔不绝。
夜深了，明天就要出征，赛秦琼他们恋恋不舍地和唐老道告别，唐老道到下元寺法玩和尚那里歇了。
各山寨的书迷正在听小能人说评书《岳飞传》最后一回《直捣黄龙府》，正说到紧要处，牛皋骑在金兀术身上大笑身亡，金兀术羞愧难当，气绝身亡……小能人早说累了，想停下来，但杆子不愿意，尤其是外山寨里的弟兄，轻易不听评书，缠磨着小能人继续往下说。小能人面有难色，自己累不要紧，怕耽误弟兄们歇息，他问乐山虎还说不说，乐山虎和弟兄们听得入迷，总挂念着岳家军小将，让他继续往下说。有大掌柜的撑腰，弟兄们叫得更有劲了，要小能人接着说。小能人心里生出一丝悲凉，多好的弟兄哪，今晚上听书，明天就要出征，很可能战死沙场，他们打赖毛不图钱不图利不图升官发财，不让他们痛痛快快听回书对不住他们。想到这里，小能人喝口茶，润润嗓子，合上纸扇，在小桌子上敲，“诸位，既然大掌柜的发话了，我就接着往下说。”场面立即静下来，鸦雀无声，弟兄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听他往下说。小能人加快了进度，能少说几句的就少说几句，不设扣子，有些无关紧要的段子干脆省略不说，岳家军小将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府，活捉大金国皇帝，“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班师回朝，面见皇帝……”紧赶慢赶，到四更天终于说完了。
弟兄们像喝了水、吃了饭、喝了酒、放了排子，满足了，瘫软了，没劲了，伸伸懒腰呵欠连连，有的干脆躺到地上伸展四肢。乐山虎说：“日他娘，过瘾，过瘾。都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出征，咱也捣黄龙府，把赖毛的老窝端了！”弟兄们号叫着离开了，山寨有熟人的到熟人那里歇息，没有熟人的去大营里歇息。
场子静下来了，山风呼啸，银亮的残月高高挂在天空，没有云，明天是个好晴天。
铁石心一天没露面，义千斤一直挂念他，打听他在天柱峰没下来，顾不上吃晚饭就去寻他。铁石心正和乡亲许狗说话。许狗的老婆被赖毛杀害，家里房子被烧，生活不下去，来投奔铁石心。铁石心听完哭诉，大骂起来：“日他奶奶哩，这赖毛太狂妄了，早晚得把他们收拾干净。”铁石心，十岁前没穿过鞋，**岁时许狗的老婆送给他一条裤子穿，铁石心一直记着人家的恩情，眼下人家有难处了，不能不管。他让许狗先待在天柱峰，等忙完这阵子给大架子说一声，让他在山寨挂住。许狗要给铁石心跪下，铁石心骂骂咧咧地说：“不用给我来这套，日他奶奶哩，我想报答你们还没机会哩。”让人带许狗去吃饭。
有人说义千斤来找，铁石心连忙迎到独木桥头。义千斤抓住铁石心的手察看伤势，铁石心满不在乎地说：“这不算啥事。”酒菜准备好了，两人边喝边聊。铁石心敬义千斤一碗，“赛秦琼派我去松柏山联络旋子圆，要不是你从中撮合，旋子圆不会跑一百多里响应义举，这都是你的功劳。”义千斤也敬铁石心一碗，“义举是应该的事，要是你不去联络，我还得埋怨赛秦琼哩，好歹我们也是大股杆子，恁大的事不给我们说一声，就是不把我们放到眼里。他妈的，赖毛太猖狂，不杀杀他们的气焰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来，碰杯。”两人你敬我，我敬你，一会就喝得晕晕乎乎，他们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情。义千斤问：“兄弟，你说咱能不能打下朗山？”铁石心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能，咱杆子里几万人马，还有正规军，共产党的游击队，奶奶哩，肯定能打下来！”义千斤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没敢说，酒喝到这时候了，憋不住摞了出来，“要说哩，打赖毛不是咱杆子分内的事，你说咱图的啥？弟兄们提着瓢把子去打赖毛，值不值得？”铁石心说，“这几年我掌管秧子房，外面的事很少过问，听说赖毛在咱这里闹得厉害，坏事做绝，早该整治他们了。今天我的乡亲许狗来找我，他老婆好得没法说，像个女菩萨，我小时候要饭，到她家门口从来没让我空手走过，日他奶奶哩，恁好的人招谁惹谁了？赖毛把她轧花①后又捅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日他奶奶哩，把赖毛千刀万剐也不解恨。以前，我对打赖毛不热心，这回不为别的，就为我的恩人也得亲手杀赖毛。”义千斤担心铁石心的伤势，两只手都烫伤了，没法打枪，“兄弟，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去。”铁石心说：“不算啥事，日他奶奶哩，上了战场还是一个顶几个。”。
“兄弟，别逞强了，我知道你烫得不轻，骨头都露出来了，万一发①了，可是要命啊。”
“大哥，你不知道，原来我不打算打圈子，今天许狗大哥来，我改变主意了，日他奶奶哩，亲手点几个赖毛才痛快！
“大架子不会让你去。”
“大哥，到时候你帮我说句话，中不中？来，我敬你一碗酒。”
夜深了，二人没有一点睡意，边喝边聊。
山寨里静悄悄，一场恶战即将开始，很多杆子都没睡着。
娘终于让赛秦琼回家了，回想起见娘的情景和十几年来的愁苦，赛秦琼心里无法平静，他没有回清凉寺，和哥刘恩贵睡在一张床上，说过去的事，说娘想他的事，说百秩冲的事，直说到东方泛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天刚亮就有人敲门，他以为又有急事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开门见是铁石心，后边跟着义千斤，问他们有啥事。铁石心说，他不看守山寨了，要打朗山。
“咋？”按照赛秦琼的安排，铁石心和字匠看守山寨，金山负责山下的事，其余大小头领全部参加会战。
“我要替恩人报仇。”
赛秦琼惊奇了，昨天剃头嫂来，一颗瓤要为她报仇，今天一大早铁石心又说替恩人报仇，咋恁多替恩人报仇的？赛秦琼惊奇地望着铁石心。铁石心便把许狗来山寨的事说了，赛秦琼说：“咱们事先安排好了，弟兄们也都做好了准备，今天就出发，这时候再调人不好办。”
“我不管，反正我得参加会战。”
“你的伤还没好，就在山寨里养伤吧。”
“我的伤好了，你看。”铁石心扯掉缠在手上的白布让大架子看。赛秦琼凑近看看，伤口上糊了黑乎乎的膏药，那天赛秦琼见他的伤口了，才几天时间不会长好，“你还是在山寨里歇着吧，上战场又不管打枪。”铁石心从腰里抽出枪，强忍住疼痛挥舞几下，“看看，好了吧。”赛秦琼心疼地说：“不中。”铁石心坚定地说：“要不我就不看守山寨了，我自己去。”义千斤走上前插话说：“大架子，你看他急得一夜没睡，就让他去吧。”
“都到这时候了，让谁看守山寨谁都不愿意。”
“大架子，恕我直说。”义千斤说，“杆子都参加义举打朗山去了，谁顾得上靠窑？就是有游吃队也吞不下铜峰恁大的山寨呀？”
“是哩，义千斤说得有道理。”铁石心说，“这几年还没有哪股杆子敢来铜峰靠窑，再说山下还有金山大哥，山下有事他提前就知道了，山寨里关起几道天门，谁也攻不进来。”
“话是这么说，王老汉来信提醒我，让我们加强提防，估计杆子不敢来，正规军趁机来打山寨咋办？”
“他们也去攻城，顾不上。”
“小心为好。”
“我不管，你让谁看守山寨就中，反正我得去。”
“不去中不中？”
“我铁了心了，非得去！”
“唉，好吧，你非要去我也没办法。”
二人扭身往回走，赛秦琼说，“唐老道你们知道啵？号称唐神仙，就住在下元寺法玩和尚那里，他带有见风好，你去让他给你上些药，好得快。”（未完待续）